“去看看他可好?”
“不好。”她似乎怕我看不到,拚命地搖頭。
“三年了,你不想見他嗎?”我不解。
“想,可是,敵不過恐懼。他已經是戴罪之身,我若偷偷去探視,萬一被發現豈不是火上澆油?”
“我幫你去探視他?”
“二哥若顧念兄弟之誼前去探視自然是好,可如果二哥並無此意,而是為了冷月,那大可不必。”她的眼神凝滯了,“他是我的良人,沒有你點明也會明白我的心意,倘使他不是,這些年我的心算是白給他了,不如就此錯過。”
“你這是在賭?”
“對,賭他不會讓我失望,賭我們這些年積下來的默契。”
“荒謬!你這是把你們的未來當做兒戲!”
她笑道,“不,二哥,世人常道有緣無分,何謂緣?是二人心中的情。那何謂分?大抵是終成眷屬。淩默與冷秋是有緣無分,與我卻是有分無緣。”
我不明所以,問道,“有分無緣?這說法倒是新奇。”
“當年,他想尋求一根救命稻草,我想要他,他雖娶我卻未嫁,兜了一圈,終於還是各取所需。後來呢?後來,表麵上我們是分開了,卻一直是藕斷絲連的,瓔珞是他安排的,馮貴妃是他的勢力,他無處不在,他不停地為我作者安排,對他來說,我也是無處不在的,這麼多年,縱然是一塊石頭也暖熱了,何況是人?我們相愛,再自然不過。”她的唇角翹了起來,“怎麼想,我和他都是因為在一起才相愛,而不是因為相愛才在一起。”
我越聽越是迷惑,她在說什麼?緣分?這和她不去見老三有何關聯?
“無論是有緣無分還是有分無緣,皆不是佳伴。我不去看他不過是欲試探一下我們之前的緣之深淺罷了。”她低頭,斜斜的軟軟的劉海便滑了下來,“你看,我已經貧窮到這個地步,再容不得失去了,如果我決心與他在一起,便再不會分開。”
“世事難料,時局動蕩,緣分到了,你也未必可以守他一生。不分開,說起來容易,能做到的人卻少之又少。”
她卻笑了,“不,二哥,我知道他是嫡長子,國家有難他必然首當其衝,真到那一天,他上戰場,我陪他打仗,他受傷,我幫他包紮,他戰死,我立刻自盡。我已經是死過幾回的人了,再無什麼可恐懼的了,惟一怕的就是我和他的愛依舊打不通他的心,喚不醒他的耳朵。”
我的心裏突然生出深深的羨慕,有妻如此,江河萬裏也頓失風采,雄師百萬亦不如方才她那番話擲地有聲,如果我沒記錯,她已經等了八年了,青春遺失了光澤,繁華剝落了璀璨,勇敢如她,依然敢幾句話便許諾了終生。原來顛沛流離,山河破碎都比不上他的不體諒,千回百轉,求的不過是他的理解,他的明白,還有他對她深深的信任,信她不會輕言放棄,哪怕隻有一絲一縷的希望,信她擁有獨當一麵的魄力,所以當她聽說淩默再次欺騙她時才會勃然大怒,這細心的保護讓她動容卻更讓她心疼,她當然希望他時時刻刻為她著想,可,不能以犧牲自己為代價。
他疼,她比他更疼。
“若老三被囚禁一輩子呢?”
“不會的,皇上惱他,說到底還是因為疼愛。況且,聽聞南朝不斷進宮攻,這種情況不改變,總有一天,皇上會有求於他。他入獄了,舊時的根基想必還在,前朝想必還沒有能和當年的淩默匹敵的人物,那些人想必不會這麼快倒戈,既然如此,希望便還在。說起來,還要感謝這戰事,不然,放在太平年代,淩默煩的可是死罪,皇上不敢殺他,到底還是對清卑人和南朝有著顧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