淩默深吸一口氣,緩緩放下我,“想必是追兵,一會我和他們周旋,你尋著機會便走,聽到沒有?”
“不,我要和你在一起。無論生死。”我強忍一陣陣暈眩,抓著他的衣角,宛如抓住了救命稻草。
直到這一刻,我才意識到,他對我來說有多重要。我從來不是為了他而存在,隻是,沒有他的世界,潦倒如深淵,我或許可以安靜地度過一生,卻不能停止餘生對他的仰望。
“現在不是犯傻的時候。”他低聲道,語氣中,滿是焦急。
“這不是犯傻,我拋下你離開才是犯傻。”
他將我拉進懷中,大力親吻我的額頭,我絕望地想,這可是最後一次?
這半年來,外界兵荒馬亂,戰火連連,我們所居住的地方卻如世外桃源一般,偶有爭執,與照國上下正在經曆的巨變相比簡直不足掛齒。我曾無數次地幻想與淩默相守,如果無緣與他到老,便請上天賜予我侍奉雙親的機會,如果不能侍奉雙親,請至少賜予我自由與安寧。我從未想過,我的願望會在山河破碎之際如此輕易地達成,因為太過美好,反而不敢去相信,害怕下一秒,一切便煙消雲散。
對於從未經曆過光明的人來說,黑暗不足畏懼,可一旦享受過陽光的燦爛,再被打入深淵,那便是致命的了。
我握住他的衣襟,粗糙的亞麻布磨著我的手掌,西斜的陽光將其染成溫馨的蛋黃色,這讓我想起淩默每天早上幫我煮的雞蛋。剛開始,母親在院子中養的一群雞讓他很不適應,不僅到處排泄,一不小心便踩得鞋上都是雞屎,而且小雞的叫聲經常吵得他心神不寧,隻是礙於麵子才沒有發作,後來雞仔逐漸長大,母雞每天早上都會下蛋,淩默對雞的反感逐漸消失,而是愛上了掏雞窩這一運動,每天天蒙蒙亮就起來,趴在雞窩前,巴巴地等著雞下蛋,一雙桃花眼瞪得比雞蛋還大。他這麼做被我撞見過幾次,我忍不住大大地嘲笑了他一番,他憤憤磨牙,“臭丫頭,若不是你喜歡吃水煮蛋,我才不要每天圍著雞窩轉。”我聽完,心裏有點甜,更多的是酸,這些年,他為我受了多少委屈,我心裏都清楚。
可是,我們連這樣平淡的幸福都守不住。
如果,我們沒有這般執著,非要相愛,還會那麼辛苦嗎?
眼睛裏的已經含滿了淚,我疲倦地依靠在淩默的肩上,他卻推了我一把,“傻丫頭,不是追兵,我們多心了。快看看誰來了。”
我努力地辨認來人,可眼前一片模糊,隻是隱約看得到一個高大的人影。
“你是……?”
“冷月,你太不夠意思了,這才分開多久,連二哥都不認得了?”
………………分割線………………
淩雲居住的地方果然簡陋,隻有幾間破舊的廂房,房梁上結了不少蜘蛛網,房間裏除了床榻,竟連桌椅都沒有,我和淩默相視一眼,護衛捎信來隻說淩雲情況不佳,卻未想到已經潦倒到這個地步。
淩雲的打扮也很讓人吃驚,難怪我們一時間沒有認出,不過剛過而立之年,卻像四十多歲的山野村夫一般,頭發淩亂,胡子拉碴,麵對我們吃驚的目光,他自嘲道,“這樣也好,連親近之人都認不出,更別提南朝的走狗。”
一進門,便看到無雙拿著扇子,蹲在院子裏煎藥,空氣中滿是苦澀的藥味,我被嗆得連連咳嗽。
無雙聽到動靜轉過頭來,憂鬱的眼神著實嚇了我一跳,消瘦蒼白的臉上雖然滿是驚喜,卻沒有像過去一樣撲過來,隻是淡淡地問道,“爹爹,姑姑怎麼來了?”
我連忙拉淩雲到一邊,“二哥,不過半年的光景,無雙怎麼變得這般死氣沉沉?”
他苦笑,“先是我母親死在她麵前,後來又親眼見到小朵流產,她沒有發瘋我已經謝天謝地。”
淩雲悲傷至此,我心如灌鉛,嘴卻笨得很,不知如何安慰,淩默拍了拍淩雲的肩,“冷月已經來了,你還有什麼可擔心的?縱有天大的傷心事,和冷月廝混幾天,也全都拋在腦後了。”
高淩默,你這是誇我還是罵我?廝混?你會不會用詞?不會說話就靠邊站,懂不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