淩默迅速地蒼老了下去,鬢角幾根白發甚是刺眼,這也難怪,他像一隻陀螺,日夜旋轉不停,忙著上朝,忙著尋訪名醫,忙著幫我熬藥。他不信下人,即使是瑣事也一定親自做,藥入我的口之前,他一定嚐過。
縱然是深夜,他也不願停下來,常常從宮中召禦醫來討論藥方,我被軟禁在別院,無從得知他們說了什麼,卻完全可以想象淩默的焦急與落寞。
他對我也是從未有過的驕縱,有時甚至不用開口,一個眼神便足以讓他為我忙裏忙外,我對他的冷嘲熱諷也失去了效力,無論怎樣挑釁,他絕不會還口,有幾次著實過分,幾近於辱罵,淩默永遠靜靜地在一旁看著我,眼裏有一種讓人難以理解的耐心。
我多希望他討厭我,將來回憶起我,多想起我的壞處,他的傷心也會少一些。這樣想著,待他不好,底氣也就足了些。
有一次,他問我,可缺什麼東西。我想了想,笑道,缺一顆南海黑珍珠。他怔住了,“怎麼想起要那個?”
我開始無理取鬧,“我喜歡,怎麼不舍得給?”
全天下的南海黑珍珠隻有一顆,在皇甫誠最心愛的寵妃手裏,我就是知道此事才故意提出來難為淩默,他的反應早在我的意料之中。
見他不答,我冷笑道,“說什麼喜歡我,連顆珠子都不願給,你的真心還真是廉價。”
他伸手刮了一下我的鼻子,“如果我弄來了呢?”
我自然是不信,他亦沒再堅持,沒多久,我便將此事拋到九霄雲外。
沒想到,一日傍晚,他卻興衝衝地跑來,遞給我一個掐絲錦盒,“打開看看。”
我抬眼看到他滿臉汗,半信半疑地接了過來,竟然是那顆舉世聞名的黑珍珠!隻是隨口說說,他竟然真的做到了!
“淩默……”
他的溫柔幾乎將我溺斃,“喜不喜歡?”
我艱難地點了點頭,滿腹狐疑地問道,“你是如何得到這珠子的?”
他不答,隻是拿起黑珍珠在我鎖骨處比劃著,“改日我找工匠做成項鏈,這珠子很襯你的膚色。”
我按住他的手,“何必呢?”明明看得穿我是有心為難,這珍珠我也不是真的喜歡,卻還是費盡心思幫我找來,皇甫誠一定獅子大開口,他不知付出怎樣大的代價才換來了這枚珍珠。
他迅速在我額角吻了一下,“隻要你喜歡。”
隻要我喜歡。
我默念著這句話,前所未有的快樂,前所未有的難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