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鄭有仁與金州古八景
鄭有仁,字心源,號智光。生卒年月不詳,金州人,清末金州廳附生,善詩詞,工書法。鄭有仁寫下了完整金州古八景的詩篇。
在旅大地區,按金梁奉天古跡考,旅順古八景,一是:黃金秋月;二是:白玉夕曛;三是:龍河嚐雨:四是:虎尾歸帆;五是:靈峰朝雪;六是:鹽浦晚潮;七是:太陽雁影;八是:老鐵嵐光。
大連四景:一是:星浦消夏;二是:電園迎春;三是:西山秋色;四是:虎灘寒潮。
金州古八景:一是:響水消夏[響水觀];二是:龍島歸帆[龍王廟];三是:朝陽霽雪[朝陽寺];四是:南閣飛雲[觀音閣];五是:鯨台吊古[釣鯨台];六是:佛洞滴泉[古佛洞];七是:山城夕照[卑沙城];八是:兜率晨鍾[玉皇廟]。
調寄唐多令
金州八景
響水消夏
道院靜無煙,潺潺聽響泉。
這東山異境天然,
最是遊人消夏處,
琴洞外,畫橋邊。
入耳俗聲湔,渾忘六月天。
倦遊時石鼎茶煎,
除卻洗心軒上話,
眠一覺,且聽蟬。
龍島歸帆
攬勝步龍嚴,窗虛向壁間。
望海天一片雲帆,
影影如歸猶未動,
須待到,日西銜。
舉網海風鹹,波平鏡出涵。
傍回檣語燕喃喃,
沽酒釀,煮新蝦。
朝陽霽雪
古寺過朝陽,山山暮色蒼。
趁西風瑞雪飄揚,
僧踏踏瓊瑤歸路晚,
雲衲濕,燎鍋旁。
曉起掃佛堂,經窗透日光。
望前塘梅折鬆僵,
惟有喜晴簷際雀,
飛上下,引空吭。
南閣飛雲
仙閣聳崔嵬,新晴雨未稀。
剩殖雲檻外橫飛,
試看牆陰鬆濕處,
相掩喘,透朝暉。
和得篆煙 ,隨柳 縷稀。
有時間去住忘機,
客縱遊來迷石蹬,
遮不斷,罄音希。
鯨台吊古
千古一鯨台,登臨亦壯哉。
惜留題字齧石苔,
遠接煙波灘外路,
空倚傍,北山隈。
鷗夢遊相猜,月明自去來。
幾多時青草碧 ,
對此不禁滄海感。
車停處,久低回。
佛洞滴泉
十裏路縈灣,屏山古洞環。
有如來石像莊嚴,
翅鳥翩翩疑解舞,
誰又說,石頑堅。
泉滴俗塵刪,仙音出壁洞。
鼓敲殘罄擊嫻嫻,
一抹水痕肩濕處,
心照徹,夕陽殷。
山城夕照
大好黑山城,卑沙歸有名。
對斜陽一抹霞橫,
返照殷紅煊碧草,
城下路,認分明。
驅犢畫中行,飛鴉石樹爭。
照殘些宮殿唐營,
石堞於今猶存在,
剛割服,暮煙平。
兜率喹鍾
古柏晚煙封,城西兜率宮。
警癡聾更響梵鍾,
餘況風傳豪柳外,
攔不住,過城墉。
夜色月溶溶,陰移殿閣重。
萬千家睡破酣濃,
傍晚時聽僧棒擊,
除朔望,掩關鏞。
書法老人——王克清
我沒有想到日後王克清老人會成為我的先生。記得讀小學時,上體育課,因為學校沒有操場,體育老師便領著我們在古城的老街上跑步。每一次我們跑過一座古樸的小庭院時,體魄健壯的體育老師總喊著口令讓我們在這座青磚黑瓦的門樓前停下來。大門兩旁寫著一副楹聯:“養心莫善寡欲,至樂無如讀書”。我們這位體育老師是個書法迷,他看也讓我們看,還給我們講點書法的玄妙,與人的體魄、氣質和力量的聯係。我們同學都記得這座古樸的庭院,青磚黑瓦的門樓,那時時更換的楹聯。其實我們也讀不懂楹聯的意思,但是,能感覺出楹聯的字寫得非常好。
我第一次走進這掛著楹聯的門樓,是在金竹三先生的引領之下。金竹三先生與我們是世交,老人看到我喜歡塗塗抹抹,他跟我說,想畫好中國畫,必先有書法的功力,否則,無法表現出筆力。在金竹三先生的建議之下,我跟著他來到了王克清先生的家。那時候,我的同學們已經奔赴廣闊天地插隊落戶了。我因右腿殘疾留城,被安排在街道五小工業一個名叫人造木與那些沒有職業的、雙開除的、勞改釋放分子,還有家庭婦女們在一起幹活。因為寂寞,也是為了追求理想,我們那一代人在閑暇之時都學點樂器,為進“樣板戲”劇團。學畫學寫字為謀得階級教育館和單位搞大批判專欄的職業。
我怎麼也沒有想到庭院的主人竟是我們讀書時光顧最多的“清源長”小文具店的那個矮個小老頭兒。慈眉善目的小老頭常把大張的圖畫紙裁開,一毛錢賣我們九小張。他還把大瓶的鋼筆水分成小瓶,那時候念書的孩子氣家裏都很貧窮,因為“清源長”的文具比別的商店便宜,所以,我們就到這兒來買學習用具。見到老人,他沒有了陌生感。走進屋裏,我看到,坐在炕頭上的老奶奶戴著老花鏡,正在閱讀線裝版的《紅樓夢》,在那樣的時代,能遇見這樣的一對老夫妻,讓我感歎不已。
王克清先生和他的老伴兩人居住在這座庭院裏,我的光顧使得兩位老人很高興,免去了拜師儀式,我便稱呼他們為大爺和大奶。小庭院拾掇得潔淨又別致,牆上爬滿了帶剌的薔薇,甬路旁栽著橋蘭,牆邊上長滿了香椿樹和簇草竹。院心還種著小蔥、辣椒、西紅柿、芸豆、眉豆等蔬菜。屋裏擺滿了筆墨紙硯。炕上和地下全是寫有墨跡的舊報紙。這些舊報紙都是大爺從土雜商店買來練字用的,他寫得一絲不
苟,報紙的每一塊空間都滿滿登登。王克清先生的書法師法晚清書法名家王文治,字跡俊秀、飄逸、飽滿,用筆講究柔中有剛。據我外祖父講,早在解放前,在文人墨客薈萃的古城金州,王克清先生的字也是上乘之作。我沒想到老人生活得這麼清苦。記得在先生家吃的第一頓飯,是從院裏菜地摘下的豆角,玉米麵粥和摻了穀糠的玉米麵餅子。
庭院裏,“一畦春雨飄兒菜,滿架秋風扁豆花”。飯桌上,“白菜蘿卜糙米飯,瓦壺天水清花茶”。老人練字案頭的月份牌上寫著:“究且益堅,不墜青雲之誌。”我總以為要想寫出好字,用的必定是上好的毛筆。可王先生用的都是一角三分錢一支的“小大由之”綠杆毛筆。字如其人,王先生的字如同他的人格一樣。我與老人結成了忘年交。平時,他除去指點我練字,講習古詩文,更多的時間是到山上拾草剜野菜,下海去趕海。老人的生活是夠清苦的,忘不了飯桌上的糠菜餅子。我常常把節餘下來的工種糧票送給老人。他從不肯收下。我說:“大爺,你是我的尊師,可你見我什麼時候給你送過禮?這是一點心意,至少我們家還沒吃糠餅子。”他長籲了口氣:“老飯粒嘍……人老啦!飯卻不少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