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九節
1994年1月24日星期一
離開南京,我們開始了浪漫而有情趣的尋找。我的頭腦中有一張線路圖,沿著滬寧線往東南方斜插過去, 到一個城市,以這為中心,散到四周去尋找。3天過去了,今天我們到了無錫,去了一個正在建造的遊樂場所,那邊幾十個工匠在忙忙碌碌,一張張臉辨過,都沒有我們要找的人。我開走了鈴木,一直開到太湖邊上,我把車子架好,徑直往堤壩走去,然後一歪身子,躺在黃黃的草地上。
紫玲走過來了,在離我一米的地方坐下來。她拔起一棵草,抖落掉根上的泥土,放在鼻子下細細地嗅,太陽在雲後麵看不見,隻感覺到溫濕的熱量。太湖水浩瀚無垠,隻見幾條小舟,孤獨地在漂蕩。我看著湖水,心裏有說不出的舒服。我想出來尋找確實不錯,至少是一個借口,如果沒有它,我隻能還在大戶室中,看一張張蒼白的臉上的哀樂喜怒。
“有一個同我的哥特別像,我差不多喊出來,走近看不是,隻好把聲音咽下去。”她放下草,看著我,“他會在哪裏啊?”
太陽從雲後出來了,湖裏一片銀燦燦的。我懶洋洋地說:“他在哪裏隻有他自己知道,那麼多的人,他在人堆裏。就像那麼大的太湖,他是一滴水。”
“那我們隻得把水一點一滴舀起來。”她自言自語似的說。
“不著急, 我們才出來幾天啊,就是找3個月,找半年我都陪著你,孟薑女找夫還是一個人呢,你怕什麼。”我跳起來,“走吧,繼續我們的工作。”
晚上我們到一個小鎮,這是一個溫馨的江南小村,青磚白牆,簷角長長彎彎,靈巧地翹起。天已經暗下來,村子中似乎蒙著青煙一般。有一家的門前掛著旅舍的黃旗,我把鈴木開到它的門前停下,一條狗衝出來亂叫,立時一個女人追出來,喝斥住了狗。那是一個幹淨的女人,不高不矮,說話利落得體。她說:“哦,怪不得今早喜鵲在房上叫個不停,真有貴客來了。”
她開了院門,讓我把車子推進去,轉身泡出了兩杯綠茶。
我早覺得渴了,端起喝了一口,問:“有幹淨的房間嗎?”
她一張嘴說得滴水不漏:“客人,我這家的幹淨,遠近都是聞名的,不要說你們貴客來住,就是我們自己住,也不肯有一點髒。還用說招待客人嗎?”
我朝四周一看,確實窗明幾淨,東西放得也整齊,看了舒服。她在前麵引著穿過一條青磚長巷,就到一扇門前,她開了鎖,撩起市簾,是一間近20平方的屋子,一張大床,一張桌,兩把凳。窗外有扶疏的樹影,猶然是綠的顏色。她說:“這兒還可以嗎?”
我點頭說:“好。”紫玲已經把一隻包放在桌上。
文房東說:“休息一會兒,等一會兒就開飯。”她把門輕輕一掩,就要出去,然而又回轉過來問:“你們就要這一間吧。”看她的神情,似乎她知道自己是多此一問,隻是履行手續,她料定我會輕輕地一點頭,事情就過去了。
我瞥一眼紫玲,她不出聲,眼光從我的臉上移過,隨即向上,去看屋頂。我心裏突然慌張,仿佛有一條充滿誘惑的蛇遊過,我想可能就此有個突如其來的變化,但我還是說:“不,我們各人一間屋。”
“哦,你們還要一間屋子?”女主人確實感到意外。我再次肯定地回答她。紫玲就在那間屋留下、女主人把我引到另一問朝北的屋子,小了一些,但也算幹淨。吃過晚飯之後,我留在紫玲的屋子裏。她脫了鞋,坐上床,翻出了老鄭頭送的畫。她發現牆上有一根小釘子,便把山鬼掛在牆上,再退下來,盤著雙腿坐床上,凝神看畫。我也湊過去看,一片大葉子剛把女神的羞處這掉,吐臍淺淺圓圓的,大概擱下了多少水,女神的目光也十分明亮俊俏。我越看越覺得,老鄭頭畫的時候心中就有紫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