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52章 白頭吟,傷離別(二)(2 / 2)

她心中有惑,卻依舊乖巧地點點頭。

歸霜頭昏腦脹,沉沉睡去隻覺得入了萬丈深淵。到了晨間,燒不僅未退反倒燒的更加厲害。夜商在魔界放了榜,尋求神醫治好歸霜的病。

歸霜床邊擺著一株文竹,青青翠翠,偶爾散發清幽的氣息。侍女掀開紗帳,一位戴鬥笠的女子立在她麵前,黑色的輕紗遮住她的麵容。歸霜知又是夜商請來的神醫,隻伸出手去,任由她把脈。

女子一言不發,隻靜靜回到桌前,隨手寫下一道方子。因著歸霜總嚷著屋內氣悶,窗子並未合攏,微微一陣風吹來,輕紗搖曳,亦蕩起女子蒙在臉上的輕紗。恍惚之間,雖然僅有一瞬,歸霜清清楚楚看清了女子的麵容。

那位女子似是朝她一笑,隨即將手中的方子遞給侍女。歸霜揉了揉額頭,對屋內侍女道:“我也累了,你們都下去吧。”

屋內侍女施施然行過禮,皆是退了下去。

女子摘下鬥笠,歸霜隔著紗帳望去,正是靈煙一抹倩影。她伸手掛好紗帳,問道:“你來做什麼?”

靈煙慢慢走近她:“來治你的病。”

“我隻是小病,不勞天界第一藥師大駕。”

“你是心病,我自是備了一味心藥。”

歸霜臉上呈著病態的紅,她斜在靠枕之上,微闔雙目,並不言語。

“你既然放不下他,又何必這般苦著自己?神尊明日行刑,你可知?”六界之內,早已是沸沸揚揚的傳聞,她信她不會不知。

“明日?”她睜開眼,隻覺得心一下一下的剜痛。曾經,她一度希望可以將他碎屍萬段,現如今,明知他即將灰飛煙滅,心中除了難過再沒了其他的情緒。

靈煙繼續道:“天帝下令,若是他七日內不擒拿你歸案,便由他祭井。你恨他,不過是因為他囚住了你母神,幾次三番地想殺你……你可想過,他根本殺不了你,隻有你會要了他的命!”

歸霜強忍住難過,對上靈煙的眼:“你因著你母親鬱鬱而終便恨著我母神,而他是殺害我母親的罪魁禍首,為何我不可以恨他?”她說的咬牙切齒,一遍遍告誡自己。

靈煙眼中閃過怒氣:“你明知他囚禁你母神情非得已,你明知他是為了救你母神!”她走到歸霜的榻邊,從袖中取出一部書,揚手摔在歸霜的錦被上。

歸霜的手觸過書的封頁,她告誡自己不要看,卻忍不住翻開書頁。一頁頁翻過去,屋子裏靜的可怕,隻有翻書的聲音。

水神所使的那道禁術喚作“歸隱訣”,以丹元為引,反噬極大。輕者傷其丹元,可撐數月;重者即可灰飛煙滅。

她大滴大滴地淚水滴在書頁上,渾身沒有一絲力氣。一切竟是她錯怪他,是她誤會他。父君的話原來是這樣的意思。痛感仿佛一個巨大的深淵將她卷進,再也看不到盡頭。

她麻木地聽著靈煙的話:“你隻道他要殺你,卻不知他為救你兩次入幻境被朱雀所傷,卻不知他從水月洞天救起你,為了護住你的魂魄渡給你萬年神力,卻不知他為消除你心中怨氣,生生忍耐你兩匕首,卻不知他在鳳凰山上為護你無事,傷痕累累,蛇毒深入血液……”

她默默淌著淚,她每次都道他要殺她,最終救起她的還是他。她忘不了他,他便如同罌-粟花,她無法放開、無法放棄。

手中觸到一絲涼意,入眼的是她繡給白卓的荷包,一針一線,雖是粗糙,卻飽含情誼。她曾經那樣愛過他,幹幹淨淨,半分沒有雜質。便是前生,縱是他負了她,他卻亦隨她上窮碧落下黃泉。

“神尊明日午時行刑。”靈煙隻丟下這樣一句話便隱去了身影。

她取出荷包中的同心結,結發為夫妻……原來他一直留著,他愛她一如她愛他,隻是他愛的太過內斂。手中發絲柔軟,他們之前隔著太多。她握緊荷包,蜷在床上,淚水脈脈無語地流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