歸霜哭了一陣,輕輕將發絲放入荷包之中。她將荷包緊緊貼在心口,溫熱的氣息暖透荷包,她才取下荷包,反反複複地拭摸,然後將荷包輕輕壓好放入袖中。她喚來侍女,通傳渝霄,隻道:“我要見道琦。”
渝霄似是意料之中,會心一笑:“公主有令,屬下自然效勞。”
通往暗室的路九轉八彎,歸霜走的心急。渝霄點亮火折,遞過去,“公主請。”渝霄留在暗室外,歸霜獨自一人通向道琦所在的牢房。火光投在道琦銀色的盔甲之上,銀光映在她臉上,一臉蒼白。
“我要怎樣才能救他?”道琦也是一愣,不想她前來竟是這樣一番問,他慢慢站起,理清思緒,道:“公主乃是神魔之體,若是公主……”說到此處他亦是覺得難以開口,歸霜心中亦是覺察幾分,淡淡道:“你說下去。”
“若是公主願以身殉井,神尊可免此難,神魔井對天界的威脅亦可永絕。”
以身殉井?她的手不由自主地摸到腰間的女媧石,道琦低低又說了幾句。腰間的紅繩被她磨出細微的絨線。
她走出暗室,每一步都那般重,仿佛心底的沼澤,越陷越深。她的手心滿是細汗,額上卻是一陣一陣的涼。要救他,偏偏隻有這樣一條路可走。
渝霄在暗室外等候,歸霜看向她,一襲黑色的袍子,眉宇間皆透著傷心。若是白卓灰飛煙滅,她是否能如她。心被狠狠捏了一把,如果他死了,她又憑什麼活下去。銀玨的話語那般清晰地縈繞在耳邊:我知道,若是他死了,你也活不了了。手緊緊捏著裙紗上的衣料,她說道:“我想見我父君。”
渝霄淡淡掃過她,輕輕揮手,一道熒光閃爍。“你順著它走。”
歸霜一路行去,順著它走到一個小樹林中,樹林之中,菩提花四散如飄雪。她不想,魔界還有這樣的地方。花瓣凝成一幅畫麵,前世白毓黯然銷魂,獨坐在鳳凰山頭,聲音暗淡縹緲:“你可知,我安定六界,隻為你輕鬆一世、笑靨如花,沒了你,六界與我何幹?”流螢飛雪般的場景,烈火燃起,他羽化而去。
前生她被他傷透心,他為她羽化而去。原來,他安定六界隻為她。
花瓣彙成的畫麵片片零落,一位老者徐徐走出:“原是歸霜公主。”
她看著花瓣旋轉飄落,心空蕩蕩的,她問道:“這是什麼?”
老者捶著拐杖,“這是公主前世的遺憾。”
六界之內,魔界有處“喚遺林”,菩提花朵朵盛開,受了西方梵祖靈氣的洗禮,可探透六界鬼神仙魔妖人前世遺憾。她垂下目,亦是明白。西方彩霞通透,老者讓開前路。她還是神身,天界的神永生永世的壽命享不盡,永生永世的壽命卻會成為她永生永世的遺憾。
她小步碎跑,隨著熒光前去。
大殿內一派歌舞升平,她這才想起,今日妖界使臣覲見。舞女揮水袖、折蠻腰,媚眼輕飄飄掃過在場的使者。她這樣突兀地出現在大殿內,急急喚了聲:“父君。”
夜商滿麵的欣喜,溫和揮手招她過去:“病好些了嗎,怎麼過來了?”他的手掌輕輕試了試她額頭的溫度,稍放下心來。然後攜著她的手對在場的人道:“這是我魔界的公主。”夜商的聲音回蕩在大殿之內,仿佛在昭告天下。在座的皆是舉起酒杯歡慶,她心中一陣陣泛著苦水,她與父君剛相逢便要分別嗎?白卓偏偏在明日行刑。
她靜靜坐在夜商身邊,飲下的酒辛辣,她鼓起勇氣對夜商道:“父君……霜兒有個請求。”
夜商的喜悅蔓延在眼中,“霜兒要什麼?”
“我……我想明日去天界看看……”她的聲音原本低,台下歌姬唱著動人的小曲,一陣陣掩住她的聲音。夜商突然側過頭看她,笑容凝在臉上,道:“霜兒,你隨我來。”
大殿後是一處休憩地,夜商語氣依舊溫和,半分看不出喜怒:“怎麼想到要回天界,你要記得你已經是魔界公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