歸霜垂下目,帶著小女兒情態的撒嬌:“父君,我就是明天想回去……”
夜商的瞳孔收緊,歎了一口氣,道:“霜兒,回去,你舍得父君嗎?”
舍得嗎?好不容易她有了血脈相連的人,她自是舍不得……可是他,便是她心頭的一根刺,刺進疼,拔出更疼,卻偏偏也是她心靈深處的良藥,若有一日突然消失,她也不知自己是否還能心跳依舊。
夜商招來身邊的侍衛:“帶公主回去,莫要讓她亂跑。”
歸霜被禁足在屋內。月色隔著枝椏透進來,魔界的月亮又小又遠。她心急如焚,明日子時,隻在明日了。
白卓輕輕揮手燭光熄滅,肩上和胸口的傷仍隱隱作痛。天色灰蒙,隱住了月光,此時此刻的她,又是否在魔界望月。他沿著梨花案走去,摸到一隻盒子,輕輕打開。伸手觸去,他蹙了蹙眉,那隻她繡給他的荷包並不在其中。
歸霜起身,向門外走去。外間的侍女齊齊將歸霜攔下:“公主,魔君有令,公主哪也不能去。”她蹙眉,卻別無她法,隻能呆坐在桌前。燭火對愁,蠟一滴滴滴在燈台上,燈台上的蓮花圖紋滲了蠟汁,如同徐徐盛開的真蓮。
天邊許許露了白,朝陽無限。侍女送進來食物,她心中焦急,一口也吃不下。
那侍女突然開口道:“公主打算枯坐著什麼也不做?”
歸霜看過去,“渝霄……”
“我倒可以提點公主幾分,魔界昨夜接待妖界使臣,此時定還在休息。而據我所知,銀玨曾交給公主一樣寶器。”她點到為止,“銀玨”二字音調極低。
燭火已經熄滅,歸霜心頭一動,寶器……三千鎖妖燈。她心中感動:“謝謝你。”
她神情似笑非笑,手指不動聲色地劃過燭台,隨即滑上歸霜的脖子:“你莫要以為我在幫你,為他我不能殺你,但我也要眼睜睜見你自取滅亡。”她說的狠決,手使了三分力,窒息感蔓延在歸霜的腦中,不過頃刻,她鬆開手。婷婷嫋嫋地走出屋子去。
三千鎖妖燈,她心中掐了一個訣,燈慢慢浮在桌上。她引出神火,“嗤——”一聲,燈火燃起。“破——”三千妖物破燈而出,一片陰霾席卷屋中,輕紗搖曳,隔著似真似幻的距離,不過須臾,歸霜已經衝出魔界。
碧海蒼天,她雖是身在天界,卻依舊離天庭極遠。她神力不支,騰雲極慢。
遙遙傳來幾個散仙的聲音。
“今日是司律天君行刑的日子。”
“可是不是……哎……沒想到堂堂司律天君,竟會為情所困,對方竟還是自己的徒弟。”
順著風傳來一陣訕笑,心底如同泛著黃連水。她害他如斯,便連尋常散仙也嘲笑他。
“現下已是巳時,想來便是那位魔界公主從魔界趕來已是趕不及罷。”
聲音飄飄遠遠,擊在她心上。她已做好灰飛煙滅的準備,她隻等著救他,難道也救不了他麼?強烈的悲傷感壓下,為什麼她會救不了他。腳下騰雲所用神力又強了三分,卻依舊慢。
遠處一隻大小如牛,外形如虎的神獸飛來。是窮奇獸。
窮奇撲著翅膀,乖巧地蹲在她麵前,示意她坐上。她來不及多想,心中牽掛的全是白卓。
神魔井真正的入口是通往誅神台。白卓依舊一襲白衣,目色一派清明。雲霧之中白袍揚起,高高在上,俯視天界眾神。他慢慢走到誅神台前,對上座天帝道:“陛下,罪神白卓未帶回魔界公主,自請即刻行刑。”
天帝遙遙看向陰雲之後的太陽,道:“午時未到,再等三刻罷。”
白卓的眉宇緊鎖,昨夜他未找到荷包……他心中有顧慮,不等天帝開口,已登上誅神台上。七彩祥光幽幽亮起,白卓身邊兩道白光破開,眾神皆是一滯,時辰未到,白卓此舉分明在自取丹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