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星升起之前
朝霞消失了。
G市城東的河水從一片參差錯落的樹蔭下流過,閃發著翡翠般的光彩。
忽然,人們驚慌地喊叫起來,說是有個少年溺水了。於是,浮橋上和停靠在浮橋附近的帆船上,不少人紛紛跳下水去搭救。
一個小時後,溺水的少年被撈上來了,但他早巳昏死。就在大家手忙腳亂的時候,一輛救護車急急地將溺水的少年接走了。
溺水少年名叫譚後,在他被送進醫院不久,一位體育老師和她的學生以及一個幹部和她的兒子急匆匆地奔走在兩條街道上。她(他)們之間雖然距離很遠,但是,都是趕往那個醫院的。所不同的是,那母子倆是手挽著手,比肩而行,而那師生倆,則是一個在前,一個則遠遠地尾隨在後。
遊春燕:
一塊塊水泥方磚從我的腳下閃過。一棵棵樹影從我身旁退去,一個個行人被我趕上,超過。我匆匆地走在濃蔭遮掩的人行道上,焦灼的火焰與憂慮的陰雲一齊襲上了心頭。
體壇上一顆新星將要升起了,然而,他很可能就要塤落、消失了。
發現一顆能閃射出異彩的新星真不容易啊一一
四年前放署假前的一個星期天,我們體校的幾個田徑教練在市區各個學校測試摸底,競沒有找到一個使我滿意的學生。我們請示了曹校長,準備再分頭到郊區看看。
公共汽車在終點站牌下停住、調頭。我從車上走下,向一位挎竹籃的婦女走去。一個農村青年騎自行車從背後馳來,問那挎籃的婦女:“花嘴嫂,你去哪裏?”
被喊為花嘴嫂的婦女嗓門燥辣辣的,應道:“我去市裏。”我向她探問去梨山公社往哪裏走,她朝我打且了一眼說:“從左邊那條大路往前走出半裏,有一個三岔……”
我來到三岔路口,躊躇了一會,走上中間一條。想不到,竟走錯了路。
我約摸走出三裏地。附近傳來一陣蟬鳴。抬頭一看,路邊有幾幢農家土屋,屋後有一個小果園。一個矮篤篤的婦女手裏拿了根竹竿往果園跑去,我遠遠地問她:“大嬸,請問,去梨山公社往哪走?”那婦女象沒聽到似的,頭也不回,隻管匆匆顛跑。
我跟在她的後麵,來到一個果園邊。果園裏的一棵梨樹上,有個十三、四歲的少年騎在樹丫上摘梨,樹下有三個四歲至十歲的孩子。那矮篤篤婦女金剛怒目地跨進果園門口,喊叫起來:“短命鬼,剛放學回來就爬梨樹,你肚裏躲了個餓鬼呀!”她邊說邊往梨樹下跑去,少年看到她,慌慌張張地站起,往上爬。那婦女用竹竿往他腳上戳去,少年一抬腳,鞋底後根露出一個小洞,竹竿剛好戳在洞眼裏,把鞋子挑下來了,正好掉在她頭上。
看到這情景,我忍不住笑了,但是咬住嘴唇沒有笑出聲來。那矮篤篤婦女把鞋子甩開,厲聲喝道:“短命鬼,還不快給我下來,打斷你的腿!”
少年冷冷地回道:“我沒吃飽飯!”
我勸解說:“小鬼,沒吃飽飯,也不能偷人家梨吃呀。”
少年看了我一眼,惱怒地說:“誰要你管?真是狗咬耗子,多管閑事。”
我火了,氣衝衝地說:“你偷梨子還有理呀?下來!,
“我就不下來。”少年說著,將另一隻鞋踢下樹來,從我頭上飛過。我再也忍不住了,將小挎包挽在肩上,縱身一跳,抓住一根樹枝,一個引休向上,很快就攀上了梨樹。少年吃了一驚,急忙抓住一根樹枝,懸下身子,跳下樹去。矮篤篤婦女趕來打化,他奔到園邊,用力一躍,竟跳過了四尺來高的籬笆,逃出去了。哎呀!好一個漂亮的剪式跳:我驚奇地望著他,也跳下梨樹,
矮篤篤婦女追到籬笆邊,跺腳斥罵:“短命鬼,你真躲得過我,就算你有本事。”
這時,我的心裏閃過一個念頭,說:“我幫你抓住他。”走出園門,追趕少年。
少年見我追他,加快了步子。跑著跑著,兩人越跑越快。眼看就要追上,他身子一縮,來了個急轉彎,讓我撲了個空,衝出一丈多遠。等我轉頭,已拉下一大戳。我瞪著他不服氣:“我就不信抓不住你。”咬了咬唇,又奮力追去。一路上,我象追捕一個訓練有素的逃犯,一會兒跳過一條七尺來寬的溪水,一會兒跳上一米多高的河堤。我追到河堤下,惱怒早已換成了欣喜。
我注視著他的一雙赤腳:“把腳板翹起來,讓我看看。”
“翹就翹,你還敢抽我的腳筋嗎”他說著,果真翹起一雙躁骨小,足弓深的腳板。
我仔細打量他的腳,心裏暗自嘀咕:“他的足弓很深,不知腿正的肌肉怎麼樣。”我走近他扯起他的腿管,想摸他腿上的肌肉。他驚俱地後退:“你要幹什麼?”
我笑了笑:“別怕。”
沒想到他身子一縮,迅速掉轉身子,“撲通”一聲跳進河裏去了。我又驚又喜地問他:“小鬼,你叫什麼名字?”
他眨起一隻眼皮,得意洋洋地應道。“我叫跳得高,跑得快、遊得遠,怎麼樣,到河裏來追吧?”
我望著這淘氣鬼,哭笑不得。
那天中午,在梨山小學的操場上,在該校一個姓李的教體育老師的幫助下,我測試了幾個愛好體育的學生的速度和彈跳力,投有一個使我滿意。
我悵然問李老師:“就這幾個,沒有了吧?”
“還有一個是走讀生,回家吃飯去了, 他要在,保你滿意。”他感到很惋惜地望著我。
“能不能派個學生去叫一叫?”
“行。”他立即吩咐一個胖墩墩的學生:“你到孫小鵬家去,叫他快點來。”
半個小時後,那個胖墩墩的學生領著一個瘦瘦的少年興高采烈地奔向操場來了。我仔細一看,這孫小鵬正是在果園碰到的少年,他也看到了我,愣了一下疑惑地緩下步來。我朝他眨起一隻眼,詭誘地笑了笑:“你到底叫什麼名字呀?”他感到很窘,羞怯地低下頭,不吭聲。“真是叫跳得高、跑得快、 遊得遠嗎?”
李老師不知底細,催促道:“遊老師,叫他試試吧。”
我說:“他,不用考了。”
李老師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考過了?”
我微笑著點頭,把我在路上如何追趕孫小鵬的情形告訴了-他。然後走近孫小鵬:“現在該讓我仔細看看你腿上的肌肉了吧?”他很尷尬地笑了。
在李老師房裏,我仔細檢查了孫小鵬的下肢各部位肌肉。他隻穿一條褲衩顯得身材修長,精瘦,腰小臀細,小腿肌肉呈條形。
我眉開眼笑了,拍了拍孫小鵝的肩:“好了,署假你到市體較來參加訓練。”
孫小鵬聽到這句話歡喜雀躍地衝出門去。
一晃就三年了。這三年來我在他身止傾注了心血,寄托著希望。這棵苗子眼看要成才了,想不到他又鬧出一件人命案來了。唉,真叫人心碎。
孫小鵬:
遊老師,從你那匆忙的腳步,知道你的心裏是多麼焦急,你象我的媽媽一樣,已經為我耗費了多少心血呀。
那年,我考取了體校,穿起一雙破鞋,挑著行李,便到市裏來報到了。
你看著我那雙赤腳,憐愛地說:“等會我幫你補衣服,買一雙鞋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