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李老板這麼喜歡打獵,那就安排個時間去吧。讓不讓你們為難呀?

不不不。

那就一言為定?

一言為定!

這頓晚宴到了最後,隻有一個人醉了,那就是歐陽彩柳。她在酒席上的表現或發揮令人歎服和咋舌―首先三巡之後凡是敬給億萬富翁之子的酒,全是由她替喝。而億萬富翁之子敬給故土父母官和父老鄉親的酒,形式之後也全由她代飲。那麼還有她敬別人和別人敬她的,就不容分說了。她酒量驚人,儀態萬方或風情千種,像一名女神。但最後她喝多少都不會醉的神話被打破了―她精神萎靡體力不支和語無倫次。她一忽兒拉扯億萬富翁之子說想遊泳,一忽兒叨念在省城開會的市長宋祥瑞。打獵不好,遊泳才好,她對億萬富翁之子說,我和宋……祥瑞市長一起有一次,那是在海邊,北海,好美好猩,你們信嗎?

歐陽彩柳嚴重失控,醉眼昏花,朱萬年看上去,覺得她這一次絕不是裝的。

歐陽彩柳被送回房間,當然其他人也被送回各自的房間,所不同的是其他人是走著回去而歐陽彩柳是被抱著回去的。

朱萬年抱著歐陽彩柳,像熒屏上抱著奄奄一息的女子走向歸途的硬漢,襟懷坦蕩而從容不迫。歐陽彩柳貌美體豐意亂情迷,惟有身強力壯且訓練有素的朱萬年能擔此重任,所以大夥一致地把歐陽彩柳托付給了朱萬年,

服務員打開房問,朱萬年把歐陽彩柳抱進房間。他直接把歐陽彩柳放仁床,脫掉她的鞋,然後扯開薄被給她蓋上。

但這時候歐陽彩柳突然把被子踢開,像忘我工作的病人掙紮著坐起來,被朱萬年製止說你躺下,快躺下,我把被子給你蓋上。歐陽彩柳說不,我不躺!朱萬年說你不躺你幹什麼?歐陽彩柳說我要打電話!

朱萬年說打什麼電話,給誰打電話?

你別管,把電話拿給我!我的手機在哪?

朱萬年把擱在櫃台上的手機拿給歐陽彩柳。她一隻手拿手機,一隻手撥手機號碼,像記者站著筆記或記錄一樣。但她的手指在發抖,日光也迷亂,老是點錯號碼。

朱萬年搶過手機,說把,號碼告訴我,我幫你撥。

歐陽彩柳說1397810496

1,3,9,7,8,1,0,4,9,6,朱萬年邊念邊撥,然後把手機貼近耳朵,聽到“嘟―嘟―”,通了,他說,給你。他把手機給歐陽彩柳。

歐陽彩柳張口就說宋祥瑞,你好大方呀你?人家想什麼你給什麼,要保鏢你給保鏢,要女人你給女人,你想想我是你什麼人?你把我當作什麼女人了?你心裏還有沒有我?不,你根本不在乎我。你知道香港男人叫我陪他來田安來的目的是什麼嗎?而你居然也答應了?!他想讓我和他上床,陪他睡覺你明不明白?那好,既然你心裏沒有我,根本不在乎我,我就和他睡給你看!不,我不聽,我不聽我不聽!

歐陽彩柳關掉手機,往床尾一摔,鼻子一抽搐,哭出聲音和眼淚來。

朱萬年想悄悄退走。

朱萬年你別走!歐陽彩柳叫喚道。

朱萬年說我得走。

不,你別走,別離開我。

不,這怎麼可以?

求你,守著我,別讓他過來。我其實不是隨便和人.上床的女人,不是。但我必須要有個理由,所以我拚命喝酒,想醉過去。你懂我的心情嗎?

朱萬年說我懂。但實際上朱萬年不懂。難道女人喝醉了,就可以阻止男人和她上床了嗎?他想。

那就別走。

我不走二朱萬年說,你放心睡吧,我坐在這裏守著你。把被子蓋上,啊?對。睡吧睡吧。

最後朱萬年還是走了,因為歐陽彩柳睡著了。

朱萬年回到他和億萬富翁之子共同住的套房門前,它其實離歐陽彩柳住的203房間不遠,208,和203就在同一層樓隻間隔五個房。他來到208門前,輕輕一推,發覺門已經緊閉。朱萬年想我在歐陽房間裏呆的時問太長了,老板肯定生氣了。我該怎麼辦?敲門叫他開門,萬一他睡下了呢?叫他起來是很不禮貌的。叫服務員用鑰匙開門?好。他於是去找服務員。他在服務員值班的房門前邊敲邊喚服務員,服務員?服務員不答應,說明她不在裏麵。那麼她在哪呢?

朱萬年不敢繼續敲門和喊,因為樓層大多數人肯定已經睡了。他返同208門前,倚靠在走廊的欄杆,心想今晚我就這麼著吧,算是自己懲罰自己,也能保護老板的安全。今後我是決不管這種閑事廠。

走廊裏的燈光輕柔地照亮著走廊,像盆裏的水溫和潤濕著盆一樣

突然,208的門大開,緊接著出來一個漂亮的女孩,盡管她披散著一頭長發並且衣裝不整,但依然清純妙美楚楚動人。朱萬年一看心想這不是二樓的服務員嗎?

二樓服務員黃曼玉迎頭看見朱萬年,驚駭地叫了一聲,然後低頭跑掉。她跑向值班室,推門進去,又哮地關上門。

肯定發生了什麼事。朱萬年想,到底發生了什麼事?

朱萬年進了房間,和正從裏屋出來的李家寶碰麵。李家寶說回來啦?朱萬年說回來啦。李家寶說我以為你不回來了。朱萬年說哪能不回來?歐陽醉得不行,我怕她出事,多觀察一會,所以回來晚了。

李家寶說也好。

朱萬年說剛才這裏沒出於十麼事吧?

李家寶得意地一笑,說你是不是看見小姐從這裏出去了?

朱萬年說是。

這察香酒今晚真是―想不到還碰上個處女。這個世道居然還有處女?難得難得。這次來內地還值。

朱萬年嘴角一動,像笑。他接著去關好門窗。

搞過處女嗎?李家寶說。他毫無睡意,談興很濃地和朱萬年聊。

朱萬年搖搖頭。

你未婚妻和你不是第一次嗎?他問。

不是。

我夫人和我的時候也已經不是第一次,他說,電影圈裏的人,不.可能是,那比在熱水瓶裏找魚還難。你未婚妻是幹什麼的?

報社記者。

啊,不一般哪。漂亮嗎?

還成。

不過,我村你感到委屈和遺憾。李家寶說。

遺憾什麼?

處女。

朱萬年說我覺得這並不重要。重要的是要有感情,相愛。

李家寶說我現在根本搞不懂愛情。

為什麼呢?

因為,我有錢。男人一有錢,就弄不懂女人愛你什麼了。

朱萬年說是嗎?

李家寶說等你將來有了錢後,就明白了。

朱萬年說可是,將來我是不會有錢的。

為什麼?

因為,我是個保安.

保安要有錢也很容易麼?高抬貴手,錢財滾滾。

那哪能?朱萬年說。

兩人像同在他鄉的異客漫無邊際地聊天,當聊到各自的祖籍或故鄉時,李家寶才有睡意。李家寶說你老家是哪?朱萬年說就是田安,李家寶說是嗎?那我們可是老鄉。朱萬年說但不是同一個鄉,我是八臘鄉,在你老家自牙鄉的西頭,蠻遠。李家寶說不不,不遠。然後朱萬年說你這可是第一次回老家,你老家的人肯定別提該有多高興!李家寶說唉,困了,睡吧。他打了一個很大的哈欠。

朱萬年說睡吧。他關照和目睹李家寶安臥後,把刺眼的燈熄了,然後自己躺在了外屋的床上。

李家寶的靳聲像吃飽喝足的肥豬從裏屋傳出來,回旋在整套房問裏。據說男人做愛後會有如此甜蜜或高質量的睡眠,尤其是和優秀的女人做愛―二樓服務員不管她品質是否優秀,但她的相貌和身材肯定是很優秀的,更何況她還是個處女。朱萬年想。

朱萬年還想他睡不著覺的原因一定是沒有做愛,他的未婚妻李秀梅現在與他相隔一百四十公裏,即使近在眼前,與她做愛的可能性也是很小,因為不是朱萬年想和李秀梅做愛就能做愛,而是李秀梅想和朱萬年做愛的時候才能做愛,但李秀梅想和朱萬年做愛的時候總是很少,像內部期刊一樣勉為其難和遮遮掩掩。每次做愛對朱萬年無疑是一種恩賜,盡管李秀梅做愛的時候總是說我要你而不是說我給你。

然而不管怎樣,李秀梅還是一個不錯甚至稱得上優秀的女人,她的優秀在於她的誠實或者真實―在和朱萬年戀愛之後上床之前,她敢坦白自己已經不是處女,並且指明要走她貞操的男人是誰。一個有錢的男人,她說,他信誓旦旦說要娶我,但是他騙了我,他其實已經結婚並且不會離婚,因為他老婆才是一筆巨大財產的繼承者和擁有者。這個男人叫韋東明,但是請你不要恨他,更不要找他算賬,一切都是我的錯,要恨就恨我吧,如果分手,現在還來得及。朱萬年說我不恨,也不分手。李秀梅說那好,我們好下去。朱萬年抱住李秀梅親吻―這是他頭一次擁抱和親吻女人,所有的程序或動作均模仿電影。但是最後一步無法模仿,因為電影最後一步總是省略或被剪掉。最後一步全靠李秀梅,她像一名既當演員又當導演的演員或導演,真心實意地配合和誘導朱萬年,使初露鋒芒的朱萬年靈肉合一登峰造極。從第一次以後,朱萬年對此心醉神迷,像吸毒的人一次上癮,迫不及待地想有第二次第三次,但他的要求總是不斷遭到未婚妻的拒絕,李秀梅說如果縱容你為所欲為,還沒等到結婚,你就已經厭膩了。很多人百分之八十的人新婚之夜都不過性生活你知道為什麼嗎?朱萬年說為什麼?李秀梅說為什麼?因為在結婚之前沒有節製,到結婚的時候早就對性生活實際上對對方沒有興趣了。朱萬年遵哪會?我不會。李秀梅說不會?!她目光失銳地看著朱萬年,仿佛把男人看透了似的。朱萬年說你不用看,我是百分之二十裏麵的,你放心。李秀梅說我不放心,就是結婚了我都不放心。朱萬年說那我們結婚吧,我要你相信我不是那百分之八。裏麵的男人。李秀梅說錢沒錢,房子沒房子,結什麼婚?

不能隨隨便便就結婚,也不能想做愛就做愛,朱萬年想凡是美好的事情或東西,都不會輕易發生或獲得的,就像結婚和做愛,就像發財和升官愛情和榮譽功德和長壽,哪一項不是不遺餘力去追求才實現的?

這麼一想,朱萬年覺得盡管一切離他很近,似乎勢在必得,而實際上相去其遠遙遙無期,就像現在他和億萬富翁貼得最近,應該或起碼是百萬富翁才是,而事實上他是個討不起老婆的窮光棍。

這麼一想,朱萬年越發睡不著,像饑餓或被困的豹子,在黑夜裏狂躁。

關於田安縣第二招待所服務員黃曼玉遭香港商人李家寶強奸的控告,朱萬年是次日晚上才知道的。

次日幾午和下午,或者說整個白天,朱萬年還緊跟著李家寶在安縣活動―具體地說是上山打獵。

本來,這天的安排不是打獵的,而是去白牙鄉上嶺村,祭奠李家寶的祖宗,並且那裏已經做好了一切準備―祭品備足,祖墳修好,父老鄉親翹首以待。惟一感到不便的是,如果要去的話,有約五公裏的山路需要步行,所以李家寶說我看算了,叔叔堂哥堂弟們不是都來了麼?就不必要去了。祖墳在什麼地方,造得怎麼樣?你們拍下來,我帶照片回去給父親看。另外還有五公裏的路不通車是嗎?那就修好了,需要多少錢,我全出。縣長蒙樹起說好,謝謝,謝謝。李家寶說不謝,應該的。蒙樹起說白牙鄉不去了,那我們去看一看是葡萄吧!李家寶說就是你們計劃拿來釀酒的山葡萄?蒙樹起說是呀,我們縣得天獨厚的野生山葡萄,漫山遍野都是,原料足夠建一座年產一萬噸的野生山葡萄酒廠。縣長蒙樹起有意強調野生二字,囚為現代野物少.見難得,所以吃香值錢,物以稀為貴嘛。李家寶卻說那不是可以順便打獵嗎?蒙樹起說可以。他接著吩咐縣府辦公室主任何建設和公安局副局長兼交警隊隊長韋凱說你們分頭去準備吧。

一溜人坐上車像騎上馬,向山林馳去。臨近山林,他們像下馬一樣下了車。

億萬富翁之子李家寶扛著自動步槍,像砍柴的人扛著扁擔。好多同樣荷槍實彈的人擁著他,登山人林。

山林裏數不清的飛禽走獸,像天真無知的小孩,活蹦亂跳地觀望或迎接山外的來客。它們純淨靈光的眼睛,仿佛失學兒童的期盼,因為救助人員的到來而變得生動活潑。它們像學牛等待開學和放假老師和課本表揚和獎品一樣,等待著招呼與靠近嗬護與喂養撫摩與食物。

然而激烈的槍聲粉碎了它們的美夢―一隻周歲的黃鹿首先被李家寶擊中,它在一塊高大的岩石上倒下,因為掙紮,又從岩石上滾落下來,像從城樓上不幸墜落的孩子,躺在自己的血泊裏或花果滿枝的葡萄叢中。

在獵手們查驗獵物的傷} 丁並誇讚首發命中的獵手好槍法的時候,一七竅生煙的禽獸們落荒而逃,它們像躲避兵資的百姓,躲進了深山老林。

狩獵忽然變得十分地困難,因為禽獸們迅速而深遠的躲藏。它們向更幽深的山林佑跑,或鑽人洞窟,或遁在草莽裏,藏得非常嚴密,

但是有一隻鷹,它沒有逃。它不但沒有逃,而且還向獵手們進攻―它從高高的天空上向下俯衝,閃電般地掠過獵手們的頭頂,又迅雷般飛向高空。它激怒了獵手們,就像獵手們激怒了它一樣。獵手們集中火力向它射擊,無數發子彈飛出槍膛,但沒有一粒射中它。它依然靈活憤怒無昆地翱翔著。

誰能把它打下來,我賞他一萬塊!李家寶說。他的喊聲雖然沒有槍響高亢,但所有的人都聽到了。獵手們暫停射擊,他們自然也是自覺地排成一排,因為他們商定一個接一個地打,輪流來,直到將鷹擊落。

李家寶自告奮勇地說我先來;因為他知道不管是先射還是後射,最終拿他賞錢的不會是他自己,他已經對這隻鷹沒有了自信,以至於懷疑這是一隻神鷹。與其讓別人把希望寄托在自己身上甲不如把希望和機會讓給別人。他把槍指向天空,打了一槍。結果在開槍之前就已經汁定了。

接下來是吳小剛打,蒙樹起打,歐陽彩柳打,何建設打,韋凱打,甲乙丙丁也打。他們輪流射擊,為了一個共同的目標。

都沒打。

還有誰沒打?吳小剛說。

有人這才記起朱萬年。李老板的保鏢還沒打,縣府辦公室主任何建設說,他一直沒打!

對呀!月門注視著朱萬年,到現在為止,他不斷地給香港老板的槍裝填子彈,還用肩膀用雙手和頭做槍托,卻一槍未發。

不,我不打,朱萬年擺手說,我不行。

打,為什麼不打?蒙樹起說。

行,肯定行!何建設說二

一萬塊呢。甲說。

我們是不行的了,手槍還行,但手槍打不到。看你的啦!乙說。

朱萬年說我也是短槍行,長槍不行。

打吧,別謙虛,打吧。韋凱說。

一萬塊錢非你莫屬。丙說。

這不是錢不錢的問題,朱萬年說,我也想錢呀,你以為我不想?但不行哪,恐怕不行.

歐陽彩柳說既然大家希望你打你就打觀。大家都打,你不打,好像不太好吧?

朱萬年說那好,我打。

李家寶說你一定要打,萬年。露一手給他們看看!快,別讓它跑了。

朱萬年接過自動步槍,是李家寶使用的那支―它曾經屢屢架在他的脖子上,頭下,或者說他屢屢用肩膀頭托著它,以便李家寶順當地瞄準和射擊,當然是李家寶要求,他才這麼做的。

朱萬年像一個默默無聞的人臨危受命,去收拾某類殘局,他把槍舉起來,指向鷹―它像是看見又有人舉槍瞄著它了,原來在空中保持靜止的姿態忽然變動,急速地開始新一輪的盤旋和俯衝。它像前兒次鬥爭和較量一樣,輕蔑或藐視著對手。但它不清楚它的對手變了―現在與它較量的是一名百步穿楊的神槍手,996環,這是他打靶的最佳紀錄。而現在還記載在武警某部,尚無人打破。可是這個紀錄鷹不知道,不僅鷹不知道,在場的人除了朱萬年本人也沒有誰知道,這給鷹帶來了災難,而給現場的人帶來了驚喜―

砰的一槍,人們隻見鷹俯衝的路線忽然變異,直直地下墜,像一架趨向毀滅的飛機。所有的人都能意識到,鷹被擊中了。

甲丙和何建設踴躍前往鷹墜落的地方―一個長滿荊棘的小峽穀。他們披荊斬棘,不畏艱險,好像去抓捕毒犯或敵特分子。

少頃,他們把鷹抓來了。無疑,鷹已經死了,人們看到的不過是鷹的屍體。子彈擊穿了它的胸脯,那是直接可以要它命的部位,像標靶的靶心或十環,這是使鷹減少痛苦或沒有痛苦的惟一捷徑,就像被槍決的閃徒,誰都不希望聽到第二槍。

人們讚歎朱萬年好槍法,用“神槍手”來稱譽他,這稱譽曾給過香港商人李家寶,但這沒有矛盾,就像“英雄”的稱號給了打虎的武鬆,還可以再給被逼上梁山的其他好漢,以及造反起義的李自成斯巴達克斯,發明創造的諾貝爾愛因斯坦,踢球的貝利羅納爾多……

這天狩獵的熱點人物是李家寶和朱萬年,而野炊的主菜便是他們獵取的動物。鷹和黃虎。它倆像美妙誘人的作品,讓品其美味的人讚不絕口。野炊的過程中,李家寶不忘自己的許諾,他叫朱萬年把隨身帶的密碼箱交給他。他打開密碼箱,從許多遝一遝一萬的鈔票中取出一遝,發給朱萬年。朱萬年在掌聲中接過錢,然後收進西服的口袋。

歐陽彩柳說朱萬年,你要謝我。沒有我的勸說和鼓勵,你哪裏會打?又哪裏會拿這一萬塊錢?

朱萬年說是,怎麼謝?

分一半給我

朱萬年說好,可以。他接著把剛放進口袋裏的錢拿出來,欲抽出一半給歐陽彩柳。

歐陽彩柳趕緊阻止,說我開玩笑,試探一下你大不大方,你當真以為我想要你的錢?放回去吧。

朱萬年重新把餞放進日袋裏,像小時候到嘴的甜餅被親人問要,當他真把甜餅遞給親人的時候親人又把甜餅遞到他嘴邊一樣。

野炊之後,縣長蒙樹起趁機與李家寶商談合作興建山葡萄酒廠的事。他一麵引導李家寶觀看漫山遍野正在揚花結果的葡萄,一麵描述(其實也是引導)投資興建山葡萄酒廠後巨大的經濟效益和市場需求。二十一世紀的食品將是綠色為主導,他說,尤其是酒類產品。過去以米酒占主流的市場,將山葡萄酒來取代。麵野生的山葡萄又比其他地方人工種植的葡萄具有更多和更高的營養成分.所以……

我知道。李家寶未等蒙樹起說完便打斷說,你們計劃需要投資多少錢?

九千六百萬,人民幣,蒙樹起說,港幣也差不多是這個額度。

算一億吧,李家寶說,多少年能收回投資?

每年純利汽千萬,三年多一點。蒙樹起說。

你這一方計劃投資多少?

我們計劃提供五百畝土地,無償給投資商使用十五年。蒙樹起說.

十五年太短。李家寶說。三十年?

不可以。蒙樹起說。

那就二十年。

也不可以,蒙樹起說。

李家寶說沒有餘地嗎?

二十年可以考慮。蒙樹起說。

二十年?李家寶說,我也考慮考慮。

一幹人返回縣城。傍晚的時候,李家窄吃完晚飯早早就睡了,因為他感覺太累。剛一躺下,蔚聲馬上響起。

但朱萬年在這個時候是無論如何睡不著的―爬山越嶺對他來說是很不費力的事情,不會使他感到勞累不僅不勞累,而且異常興奮,我們知道是什麼東兩使朱萬年如此激動不已是那一萬塊錢。賞錢.它現在貼著朱萬年的胸口,恐怕像過去年代一封愛人的情書令他歡欣,或者說恐怕隻有過去年代愛人的情書才可與之比擬。

朱萬年悄悄離開房間,輕輕把門掩好。他的目的是想到總台給未婚妻李秀梅打電話,告訴她和她結婚的願望至少可以提前一年實現,因為他的目標是一年攢一萬,而現在他就有一萬了。他來到總台,剛對服務員說我打個電話。 隻見縣府辦公室主任何建設急匆匆過來,拉著未萬年說老兄。未萬年說什麼事?何建設繼續拉著朱萬年,把他拉到拐角處,說出了一件事,我們也是剛剛知道的,縣長想問問你。朱萬年什麼事?何建設說到了房問再說吧,縣長在等你,

何建設帶著朱萬年進房.就正在24房的下麵。

縣長蒙樹起坐在一隻沙發.上,其餘兩個人坐在床上。空著的一隻沙發則是留給朱萬年坐的。

縣長蒙樹起等朱萬年進來後就向他介紹坐在床上的兩個人。縣公安局的盧局長和蘇隊長。

朱萬年說你們好。盧局長和蘇隊長已站起來,異口同聲地說你好!然後依次與朱萬年握手。

蘇隊長邊握手邊說朱老弟的高強武藝,在河川可是很聞名啊,在我們市公安這個係統,恐怕無人可比。

朱萬年說哪裏哪裏,高手多得很。

縣長蒙樹起說他今天一槍打落一隻飛著的老鷹,拿了大獎。坐吧小朱。蒙樹起又指著沙發說,這是特地為你留的。

朱萬年坐在了沙發上。何建設為他倒茶,朱萬年說我自己來。何建設說我來我來,你坐。朱萬年說謝謝。蒙樹起出示一包名煙,說抽煙嗎?朱萬年說不抽,謝謝。蒙樹起示意其他人,盧局長和蘇隊長各要了一支,蒙樹起一也取了一支。蘇隊長立即為縣長的煙點上火,再給盧局長的煙點上火,最後才給自己的煙點上火。

然後縣長蒙樹起問朱萬年說李老板睡了吧?

朱萬年說睡了。

然後縣長蒙樹起說是這樣,叫你來主要是想了解昨大晚上,關於李老板的一些情況。昨天晚上,你一直是跟李老板在一起的嗎?

朱萬年說是呀,怎麼啦?

蒙樹起看著盧局長,說還是你來說吧。

盧局長看看蘇隊長,又看看縣長,說蘇隊長說?他知道得詳細。

縣長說好吧。

於是,隊長那我就說啦。他就把田安縣第二招待所服務員黃曼玉遭香港商人李家寶強奸的投訴原原本本地說了出來―

今天上午,約九點這樣,我上班後出去吃早餐,又回到辦公室的時候,治安科的藍東勝叫我,說有一個女孩來報案,說她被人強奸,所以得你們刑偵隊跟著受理才成。我說好,你把人帶過來。他把人帶過來,是很漂亮的一個女孩。我問她叫什麼名字?職業?年齡?她說我叫黃曼玉,二招服務員,十九歲。我說出了什麼事?她說我被人強奸了。我說你被誰強奸了?她說208號房的客人。我說208號房的客人是誰?她說原來我隻知道是香港老板,今早我才知道他叫李家寶。我說他是怎麼強奸你的?但可不許胡說啊!我不胡說,她說,就是昨天晚上……她突然哭了起來,大概想起了昨天晚上的事。我說別哭,慢慢說。她還是哭,邊哭邊說昨晚。我說昨晚幾點?她說我不記得了,他們一幫子人喝酒回來,進了房間。後來208號的人打電話說洗澡水怎麼開?我說有紅的是熱水開關,綠的是冷水開關。他說我開過了,不行呀。我說我去看看。於是我就去了。進了房間,我認得是香港老板,經理講明過的。香港老板說把門關上,別讓風吹進來。我就順手把門關上。我直接走進浴室裏。還沒開水,他就把我抱住。我禮貌地對他說老板,把手放開好嗎?因為經理反複交代,對香港老板要禮貌,千萬不能得罪,所以我盡量不生氣。但是他還是不撒手,還亂摸我的身子,嘴巴亂朝我的臉蛋嘴耳朵和脖子親。我說老板你別這樣。他不聽,他不僅不聽,還脫我的衣服。我不讓他脫,他硬是要脫。脫了我的衣服不算,又連抱帶拖把我弄到裏間,把我壓在床上。我用力推他,他太胖,又有力,根本推不動。於是我隻有喊,我喊救命呀!他說你喊救命幹什麼,我又不殺你。我說那你要幹什麼?他說上床,就是做愛。我說我不懂,我不上我不做!他說我給你錢,多多的錢。我說我不要錢,多少錢我也不要。他說那你要什麼?我說我什麼也不要!隻要你放開我,放我走。他說你這種服務態度可不好了,你們的經理是這樣交代你為我服務的嗎?我要跟你們經理說縣長說,隻要我跟你們經理縣長一說,你的工作就肯定沒有了。我很害怕,一害怕就不敢動也不敢喊了。然後他就……他就……我說他就怎麼樣?她說他就強奸了我!我說你要分清楚,不願意才能叫做強奸。她說我不願意!我一點都不願意!我說你被強奸後,為什麼不馬上報案,而到今天早上才報案?她說因為我想不通,也不敢。我說為什麼想不通不敢?她說因為他是香港老板,縣裏請來的客人,肯定向著他,我報案肯定沒人理我信我。我說為什麼現在又想通敢了呢?她說因為我想不管他是誰,強奸別人都是犯法的,我是受害者,難道公安局法律會保護犯法的人而不保護受害者嗎?所以我就來了。我說那好,你的投訴我們當成件案件受理了,然後我就叫她在筆錄簽字。她走後,我立即跟局長彙報。局長聽了彙報後說要跟縣長彙報。於是我們到這裏來找縣長,但縣長那時已經出發了。於是等到現在才彙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