仿佛是被提醒了似的,其餘的六個孩子的家長立即“喚”地一聲,是呀,那權家的小子平時力大為王,幾個孩子全都得聽他的,唯獨見了舒抒才像個瘟貓似地不吭一聲,今天為什麼不見這權家的
人露一露頭呢?
任壬的爸爸任同光便猛一拍自己的後腦勺子:“哎,看我們急的,都急昏了頭啦!走,上二樓,問問權家小子去,看他可知道一點什麼瓜葛?”說完,拔腿便向二樓上衝。
家長們全都跟上了二樓。一時間,二樓的外走廊上全都擠滿
了人,嘰嘰喳喳的一片嚷鬧聲。
嘭嘭嘭,嘭嘭嘭。203室的大門都快被敲破了,屋裏卻連一點反應也沒有。大家這才垂頭喪氣地搖著失望的腦袋瓜子,紛紛雜雜、無精打采地重又走下了樓去。大家心裏清楚,權大個和他的妻子符全花同在一個工廠裏工作,近幾年廠子效益不好,夫婦兩個雙雙成了下崗工人,就靠那幾個下崗工資連基本生活都維持不了,可還怎麼供兒子去念書呢?無奈,他們隻得“老來學皮匠”,拚了老命,撕去了老臉,在鬧市區擺了個小吃攤,賺那麼幾個錢,也好把小曰子過得稍微像一點樣。他們每天都得披著星星去,踏著月色回,這不,現在鐵將軍把門,那一定還在他們的攤頭上吆喝著,不到十點八點甭想“夫妻雙雙把家還”!
此刻,大家都在望眼欲穿地渴盼著權大個早早回來,也好從他那寶貝兒子口中得到一點可以讓人感到驚喜的消息。可是,世界上再沒有比等人更讓人心焦的了,有人便提議到鬧市區去找權大個。然而,馬上就有人反對:“人海茫茫的,他那流動攤子,到哪兒找去?”
於是,101室的嘉佳家便成了大夥兒的臨時集合點。嘉佳的父親嘉許我連忙端出一張張凳子,招呼大家坐下,嘉許我的妻子支友衡則拿出荼葉筒,為大家泡出了一杯又一杯的茶來!
嘉許我家的茶是儲放在冰箱裏的,一泡就溢出了股股濃濃的清香,然而此時,大家喝在口中,總覺得苦苦嘰嘰的。屋頂上的那盞日光燈“昂昂昂”地響著,也直煩人的心。隻得耐著性子,默默地想著自己的心事。表麵上他們誰都不吱聲,但,那心裏卻全都好像塞了團亂糟糟的麻繩,橫豎也理不出個頭緒來!要不是大家的孩子全都失蹤了,他們怎麼會像現在這樣齊嶄嶄地坐到一塊來呢?
因為,他們又有誰會忘得了那七八月間在他們之中爆發的那場你死我活的明爭暗鬥呢?
內外大戰
今年的六月底,35幢大樓的八個孩子參加完全市統一的畢業考試之後,本該舒一口氣,大家可以在一起輕輕鬆鬆、痛痛快快地大玩一場的時候,他們的家長們卻突然像發起了神經病一樣,一家一家地吼斥起自己的孩子來:“不許你再和他們攪和在一起!現在是什麼時候?非常時期啊!人家恨不得要砍我們一刀呢,你還那麼傻乎乎地要往人家那裏去湊!”
大胖子杜度可不管這一套,他一向喜歡有那麼一點大丈夫氣概和英雄風度,他不顧父母的阻撓,越是山有虎,偏向虎山行,他就是要去尋易一、壽授他們玩!這一下,可惹怒了媽媽馬紅了,她一把拽住了正往門外走的杜度的後衣領:“回來!回來!你不聽大人的話,那就別怪我不客氣!”
杜度不服媽媽的教訓,脫口便丟出一句:“都是同班要好同學,又是一幢樓裏的老朋友,為什麼不讓我們一起玩?難道他們都成了我的敵人啦?”
馬紅便砰地一聲將大門撞上,扯開嗓門吼道:“誰說不是敵人?比敵人還凶狠呢!你懂什麼?現在正是升初中的關鍵時刻,誰不想把自己的孩子往重點中學送!你爸爸這幾天汗流浹背,東奔西走,還不都是為了能讓你進重點中學嗎?要是你跟他們在一起說漏了嘴,走露了風聲,他們削尖了腦袋也往裏鑽,你這重點中學不就泡湯了嗎?”
杜度還嘴道:“就是泡湯,我們朋友之間也不能傷了和氣!你們這些大人,平時總教育我們要關心他人,先人後己,要大公無私,多講奉獻,可一涉及到自己的利益的時候,那些大道理立即就全長翅膀飛了!自私,無情,不擇手段,你爭我鬥,便全都來了……”不等杜度再說下去,馬紅便啪地一個巴掌扇了過去:“輪到你來教訓我了!做大人的吃辛吃苦全為了你,你反把好心當作驢肝肺,你還有一點良心嗎?我用飯把你喂成了個人,你倒反過來目中無人,我今天非讓你認識認識我,到底我是你的娘還是你是我的娘!”
杜度f摸著火辣辣的臉頰,還是倔強地頂了一句:“是娘,也不興隨便打人!小心我根據《未成年人保護法》去告你!”
馬紅瞪大了眼睛,仿佛認不出這眼前的就是自己的兒子了,愣怔了好久,才冒出了這麼一句話:“怎麼,你還要告我?好好好,好吧,你這就告我去吧,我就不信娘打兒子幾下還真的犯法!除非,你今後不再進我這個家門,不再吃我的飯!”
杜度居然不甘示弱:“我受法律保護,你有義務撫養我!不讓我吃飯,那也是犯法的!”
馬紅想不到兒子還會扳住法律來跟她說理,一時語塞,隻得暗暗自歎:“現在的孩子,不好對付呢,唉! ”
正歎氣時,杜度的爸爸杜造時氣急敗壞地闖進了家門,一屁股
便癱在了沙發椅上:“唉,完了!完了!全完了!”
?
馬紅撇開了兒子,連忙跑到丈夫身旁,急切地問:“什麼完了?怎麼完了?說呀說呀,你說呀!”見丈夫不答話,便轉過身去,又把還在流著淚的兒子推進了他自己的小房間:“去去去,煩煞人的小討債!”把杜度搡進了房間,啪地就順手將他的房門也帶上了。
杜度知道,爸爸媽媽一定是為了他的升學問題,在四處疏通關係,但爸爸今天到底是碰上了什麼事情,他卻鬧不清楚。於是,他抹著淚眼,將耳朵貼在門縫上,偷偷地聽他們的對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