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一個時刻,我們都在菜花間靜立,我們呼吸著馨香的空氣。
在桃林後麵的村子裏,正有嫋嫋的炊煙升起。
你說,我們的村子在一幅畫裏。
爸爸的兒子和兒子的爸爸的泡桐樹
我曾經到過一個地方。這地方無人知曉。我就把腿緩緩地邁出去,瀟灑而且大度。在一個塘子的邊上,我望到了自己和身後的你。我於是懸崖勒馬。
桃林裏的花兒開了,紅豔豔的,今年特別好看。我就穿越桃林。我望到了穿連衣裙的姑娘。她有頎長的身材白皙的肌膚和一雙非常好看的眼睛。我的心靜了一會兒,我也立定了一會兒。後來我看到了一群在枝頭嬉戲而鳴叫的鳥兒。我走出桃林的時候,身上落下一些花瓣。其中一瓣貼在我的睫毛上。
媽媽麵上的皺紋增多了。媽媽的眼睛老不好。媽媽走路顫巍巍的,老喚著我的兒子叫孫子讓他喊我爸爸。做了奶奶的媽媽是我尊敬的人呢。我在心裏一遍遍喚她:母親!
父親笑吟吟的。老把他的毛驢車趕得“嘚兒,嘚兒”的,甩下一路清脆的鞭花,把騰起的一團白色的煙塵留在後邊。有一次他興高采烈地去到東鄉的舅姥爺家裏,回來時卻滿臉憂鬱:媽的,兒子把老子趕出家門了!他有些氣憤憤的。
妹妹一天天長大,成績越來越棒。我每天坐在屋裏,桌角邊的手稿一日日增高到三尺的時候,妹妹的錄取通知書下來了。全家人都非常高興。我給妻子發了一封電報。我這時候也得到平生最多的一次稿費,35000元。絕不是騙人,騙人是小狗!我的兒子不止一次對小朋友們這麼說。我的兒子元元,不到8歲,已念小學三年級了。我用我的血汗錢給母親買了一盒很好的點心,一件很合體的也很豪華和高貴的衣服。父親樂嗬嗬地什麼也不要。我還是把一件冬天的皮大衣送給他。餘下的三分之一部分給妹妹交了學費,其餘的存進銀行。
妻子的回信又脆又快。拆開了卻是一句“我們離婚吧”!離婚就離婚,在離婚證書一同拿到手的時候,我們做了一次長長的分別的親吻。我們成了很好的朋友。我們約定就像親戚一樣經常走走。我們有過很好的幸福難忘的歲月。
母親卻憂憂淒淒。
父親趕著毛驢車串親戚去了。
我決定很快把一個更漂亮更賢惠的兒媳婦送給他們。不久我的願望實現了,隻是新媳婦過不慣孤寂的生活。我就寫信對她說,你到我寫作的小屋裏來吧。
兒子元元上小學四年級了。成績很好。作文成績棒得令人吃驚。王老師在給我的一封信中說:畢竟是作家的兒子。
天氣太熱了,我從打麥場回來的時候熱紅了臉。我氣喘籲籲。打麥場裏的騾子大汗淋漓。一頂草帽下麵的父親牽扯著它,它身後的石碌碡發出“唧唧”的聲音,聒噪而冗長,卻在藏著金黃麥粒的秸稈上漂亮地碾畫著一個又一個圓圈,忠實而不厭其煩。
妻子在我的小屋子裏不久也漂白了頭發。新妻子喜歡穿連衣裙了。我說頂像個女孩子。她就走上來吻我。我頂喜歡她的裸體和裸體時的那雙眼睛。不久我的新稿子又一篇篇發出去了。不是石沉大海就是杳無音信。終於在一個晚上接到了一個電話,一個蒼老的聲音說,廢品站準備嘉獎你!這聲音來自遠古。我在日記中說,我受到了魔鬼抑或是神靈的指控!
我生活很優裕也並不缺少錢花。我不久從我寫作的小屋裏遣回了妻子。後來我回了一趟家,並借了一架照相機,找人幫拍了一張全家照。妻子笑得最甜蜜。母親也是樂融融的。
在一座老城的腳下我點燃一支香煙。我滿眼睛都是偉大和綠色,嘴裏噴吐著藍霧。一個被年輕媽媽牽手而走過的小女孩對我說,叔叔,吸煙對人體有害,請你別抽煙好嗎?煙霧藍蒙蒙的。我就掐滅了香煙。不到長城非好漢。我對著拍照片的攝像師說,我就是頂天立地的好漢!
這個集鎮太嘈雜了,我簡直不想吃不想喝不想動。我最後還是走進了一家餐館。坐在講究的圓桌旁的方凳上的時候,我在和一隻蠅子作鬥爭。我一口咬死了它。飯端上來了。飯菜都很辣。我眼睛藍蒙蒙的。我有一個預感,我的胃病又要犯了。
這是哪家的女孩子?看上去隻有十二三歲。她的眼睛是美麗的。我邊撥拉著她麵前小攤上的葵花子,邊問她怎麼不上學了?她說她阿爸不讓。說這話的時候她的神情是淒楚的。我把10元錢掏給她說,不用找了。她拉著我說,哎哎你這人你真是……
她有一雙非常美麗的大而黑的眼睛。
我把葵花子的黑皮使勁地吐出去。我製造著滿天的飛溢。我抬頭望這座城鎮的上空。化肥廠聳天的煙囪裏“突突”地冒著黑色的煙。一位穿綠色製服的郵遞員把綠色的自行車從我身邊騎了過去。車子綠色的包裹裏是塞得滿滿的書報。
天空是藍的。太陽是昏黃的。河水是潺潺的。沙灘是柔軟的。我在黃昏的沙灘上散著步的時候,覺得這一切多麼美好啊!
恰在這時,我在這裏碰到了我新的妻子。我對妻說,你瞧這綠色的河岸蜿蜒得多麼可愛啊。她隻是笑吟吟的,不曾說過多的話。她把我扯回到家。她對我說,我的親乖乖,好好地寫你的作品吧!
於是四目對視。於是我就在桌前坐下。這時我也未忘記說一句話:好好照顧我的父母啊。
我的兒子告訴你,他爸爸冬天栽植的一株泡桐樹,在爺爺小屋的門前已經鬱鬱蔥蔥了。他是在學校裏對你講這句話的。
吳向東
吳向東,1973年5月生,河南新縣人。中國詩歌學會會員。在《人民文學》、《民族文學》、《青年文學》等報刊發表小說、詩歌、散文、文藝評論400餘篇。作品收入30多種選集。出版有散文詩集《一樹梨花》。
散文詩觀:用通俗的語言表達一個完美的意境。
無聲的號角——寫給白衣天使
一腳踏上這片土地,無聲的號角在你耳邊響起。太多的綠色需要彌補,太多的天空需要縫合,太多的生命需要延續,太多的愛情需要傳遞。
一腳踏上這片土地,無聲的號角在你耳邊響起。你從崎嶇的山路上來,為親人帶來清香,洗刷了廢墟上的塵土和窒息。你和傘兵兄弟一起,從高高的天上來,第一時間降落,超越了死神。你來了,所有人的眼睛閃亮。你來了,所有的人不哭。誰也比不上你對生命的尊重,你由衷地為生命喝彩,每一次生與死的較量,你都會告訴自己:戰勝它,我就是最快樂的人!
一腳踏上這片土地,無聲的號角在你耳邊響起,那看不見的敵人,一千次一萬次地臥倒,卻還是沒有逃離你的視線。你手中的聖水,把它化成煙霧。那些就要僵死的血肉,對你來說是那樣珍貴,你不輕言放棄。
一腳踏上這片土地,無聲的號角在你耳邊響起,你寫下所有敵人的名字,甚至寫下遺書,你要承受的並不僅僅是瓦礫,還有挑戰,挑戰自然、挑戰自我。
夜幕下的黑手步步進逼,你從不害怕,你必須贏,必須贏得像山花一樣爛漫。你采集了一筐又一筐的呻吟和一筐又一筐的傷痛,把它背進後山深埋。對最後一個噩夢,你用智慧的拳頭把它砸碎。
災區裏溢滿陽光,那些陽光正用母親的聲音,呼喚著萬物生長。
總理與災區少年
一夜之間,地震中的小草全複蘇了。
溫總理來到他們中間,和藹地說:你看,你看,在這寬闊的操場上,國旗還在閃耀。
溫總理舉起滄桑的手,以蒼蒼白發為序,寫下了“多難興邦”。北川的少年年華驟然伸長,承載了這一腔熱望。
一次又一次,溫總理來到北川中學,搬開瓦礫,洗去塵埃,為那些尚未痊愈的心靈,再澆上一份關愛。
總理說:我還要來!
這帳篷學校,就是一棵成長的樹木,就是一個衝出烏雲的月亮,就是一尊擂響的大鼓,就是一輪初升的太陽。
有了這些孩子,溫總理就不會老,他心中燃燒著不熄的理想。
北川的少年是倔強的,他們心中的校園沒有垮塌,他們還記得朗朗的讀書聲,他們從廢墟裏找回了筆記本,他們蘸著溫總理捎來的墨水,抄錄下“多難興邦”。
陣雨過後一定會有彩虹,孩子們心中的總理,總理心中的孩子都是那麼重。
從此多了一份依偎,多了一份牽掛。他們盼望著一次一次的重逢和一次一次的鮮花盛開。
汶川的櫻桃熟了
在五月的最後一天,汶川的櫻桃熟了。
是在災難中成熟,才那麼珍貴,那麼紅,那麼甜。
汶川老人躺在病床上,他多想吃一口自己親手種植的櫻桃,他多想把一根結實的櫻桃枝削成自己的拐杖。
他卻不敢問,隻記得每一棵櫻桃樹上都有嫁接的痕跡,那是為了告別苦澀的生活,他和兒孫們把希望的樹種植入多情的土地。
快把喜訊告訴老人吧,櫻桃樹還活著!盡管有的親人已經枯萎,它還是把綠色伸向天空。
它想說——再大的地震也埋葬不了春天。
汶川也有奧運
地震後的汶川,有一個碩大的操場。
操場上,一個殘疾少年在奔跑。
他說:“汶川也有奧運,我不能錯過。”
地震後的汶川,有一個碩大的火炬。
這火炬收藏了所有人的熱血,隻要熱血還在流淌,火炬就會熊熊燃燒,永不熄滅。
地震後的汶川,有一個碩大的獎杯。
獎杯記錄了許多人的名字,這名字來自軍營、醫院、機關和工地,這名字來自廢墟下的城市和村莊,這名字來自活動板房和帳篷。
這獎杯在成長,一秒鍾也不停歇,它要把所有汶川人和所有愛汶川的人牢記。
汶川也有奧運,汶川的奧運一開始就不會結束。
在汶川的競技場上,所有的人都是贏家。
汶川所有的賽事都沒有裁判,因為大愛的天平永遠都不會傾斜。
張紅梅
張紅梅,女,筆名文竹若風。1974年生,河南洛陽人。作品以散文、小說、詩歌為主,散見於《中國藝術家·鍾鼓樓》、《牡丹》、《遼河》、《少年作家》等報刊。
散文詩觀:詩是心靈開出的花朵,它是蘸著血的歌唱。
垂釣
月光的暖,在深處。
我用一個幹淨的詞彙,垂釣。
花香泅渡,在我的眼眸,淺吟低唱。我識得她的名字,鄉野縱橫著的,是她紫色的心事,是謂桐花。
月色委婉的時候,她堅守安靜的佛,抱緊自己,不張揚,不自卑,默默地吐露芳華。
朗月光顧的時刻,她粲然而甜美地笑,一朵朵,一簇簇,高高低低,弦管齊發。
來處和去處,都被月色擦亮,她就那麼亭亭然,施施然,唱著屬於自己的歌。我站在她們中間,光亮而純淨。
過去和未來,都隱在山的那一邊,我的現在正被點燃,被放逐,被一粒月色輕輕喚醒。
如果再深入一些,還可以聽到大地的脈動。泥土下糾結的牽手、地層深處的暗流湧動、生命的孕育拔節……自然的密碼倏忽之間被開啟,前後左右,白茫茫一片,連影子都成了漸趨透明的狀態。
諦聽,知生命的源起,明了一些能或者不能。醉或者醒,隻是一種形式,沒有人預知下一個輪回。
前朝往事隻做了我釣竿上的一枚誘餌,借春風十裏,釣萬卷書香。我借著夜色,放任思想的野馬,狂奔。路上的風景,有著動人的表情,每一章節都讓人心旌搖蕩。體內的鼓聲、蛙鳴驟起,每一個路口,都亮起一盞燈。
咬鉤的往往是任性的秘密,牽拉拽拋,在心靈的弧線上,浮光掠影。一些已經腐爛,一些依然鮮紅。取舍或者逃逸,都隻是我釣鉤上命定的選擇。
夜的黑被月光一遍遍塗白,詩意地棲居,於是,一些疼痛被剝離,粉碎。月光的暖,漸漸浮上來。
秋黃
我們正走在被歲月翻黃的季節,無聲無息。
——題記
盛夏過去了。
所有的光和熱,綻開又合攏。天氣像個失戀的女子,愁眉不展多日。
再不能裸著手臂,張揚炫目的美麗了。腕上,盈盈的綠,漸次冰涼。這般晶瑩剔透的心情,似乎一遭著秋,立馬鎖上了一泓碧水。
才下眉頭,又上心頭。在冷熱的交替中,我更像一個旁觀者,見證一場逐漸退溫的愛情。
窗外葉子沙沙地響。一千隻手掌的呼吸,順著窗欞傳遞。
涼意漫上來。
有雨伴著《秋日的私語》一起滑落。
水泥地上,開滿水花。混凝土的表情霎時柔軟,空氣裏微微泛起宋詞的香。
兩天兩夜的竊竊私語,足夠化解一對情侶的恩怨。
清晨,久違的陽光,鋪滿眼眸。微風撫動和弦,大提琴的旋律。
一朵一朵明媚的笑,盛開。
忍不住伸手摘下一朵。
友人牽掛的聲音,細細撒播。我們之間的距離,在遙遠之上。
關切、叮嚀、鼓勵、肯定,風,掠過樹梢,輕輕的暖,盈了滿懷。
心下漾起悄悄的喜悅。
我知道我們之間隔了許多個秋的時光,但有些東西已經成熟,泛黃。
就像某些老照片,黑白影像的歲月,總是被記憶擦亮。
譬如母親的菜地。
母親的菜地老了,那些逐漸散失的養分,偷偷潛入到我的生活裏。我從母親的影子裏照見自己,也從自己的腳步裏瞧見母親。
秋意闌珊的流光染白了母親的秀發,一根一根,藏著風聲。
我在風聲之外,看母親和菜地一起衰老。
無可奈何。
我隻能躬下身去,做母親最小的那塊菜地,替她抵擋一些秋涼。
省略一些過程。
看許多話跌落,長大,成山,成河。
我們都在其間穿越,牙牙學語或者誇誇其談。
直到有一天,突然沉默不語。
山巔或者河道,眠著哲人的魂。他們守著薄的天,說厚的地。
厚德載物。
檢點所有的行囊,總是發現,有些東西,我們永遠無法備齊。
塞進一些痛,一些恨,一些愛與遺憾。
我們一邊塞滿,又一邊掏空。反反複複。
秋。
一株禾苗被燃燒為灰燼的證明題。
我們在尋求最佳的證明方法,耗其一生的光陰。
黃。
與母親的田地接壤,毗鄰的是一寸一寸不老的心情。
如果收藏所有的陽光和葉子,結集,它的名字就叫:秋黃。
“落時西風時候,人共青山都瘦”,如果我們都是過路的風,抖落的,有幾片是秋的羽毛?
——後記
一場白,盛開
開幕,閉幕。沒有演員,也沒有背景,曠野的白,被一場黑渲染得如此凝重。
起風了。開始是一點,一波,繼而是一段,一團,白被挾裹著,向著遠方或者更遠處,疾馳。
我站在你投下的陰影裏,撚一管細細的笛。
楊柳岸不見渡船,係纜繩的木樁已經朽腐,風斜斜地穿過,宛若候鳥的翅翼。
昨日的形跡,宛若流沙,積聚不起今日的重量。
朱唇微啟,注一脈淡淡的憂傷,吻笛孔幽幽的眼。
聲破處,萬裏長天,微藍。
望不見你白衣若雪,雪在經年早已睡去,你該一襲黑衣,照亮我背上的翼。
我是一個天使,被你的柔情擊中,從此,收斂了所有的鋒芒。
山穀、河流都被我的笑濯洗過,就連村口那株老槐,也被我的幸福擦得透亮。
睡去,醒來。掛在枝頭的太陽或者月亮,有最隱秘的詩行。
在上帝經過的路口,我備好一副金色的鞍,隨時準備搭乘。
風在耳邊呼嘯,我吟誦的詩篇曲線誘人,像一枚熟透了的蘋果。
蘋果的愛情,是一顆星,藏在最深的故事裏。
我踮起腳,從上帝的頭上,輕輕拔下一朵祝福。
如果你在,請記得開窗,我打馬路過的時候,會給你最鮮亮的祈禱。
如果聽到花開,請一定記著微笑,因為我是你的天使,唯一的。
風聲好大,我就要起程了,親愛的,渡口的那片天空,請替我好好保管。
天就要亮了,那些黑,羽化成蝶,繞樹三匝,又齊齊飛去。
一片白,正在盛開。那端坐其間的,是你嗎?
一隻鳥的天堂
一
從一個站台出發,龜裂,彌合,再裂變。如此反複,站台曲線一樣蜿蜒,離原點越來越遠。
一些羽毛長大,沾了些春的綠,夏的赤,秋的黃,冬的白,於是,世界開始五光十色。
一些羽毛已經老去,凜冽的風,深入骨髓,掠取幼稚的夢幻。
而另一些羽毛剛剛新生,帶著憧憬和無畏,跌跌撞撞地綻開呼吸。
一隻鳥的天堂,無外乎空氣,陽光,自由。這些,都是飛翔的參數。
二
看見一些墓碑,一些河,一些凋零的花,一段坍塌的牆,還有一個妙齡的少女。
鳥想:那些沉睡的,流動的,枯萎的,斷裂的,都隻是往昔,它的父輩,更老的祖輩,都曾經鮮活過,而今,成了黑白的屏障。它嗅到死亡的氣息,這讓它不安,恐懼,甚至發狂。
可是,似乎有一種芬芳,悄悄蔓延,它的鼻翼抽動著,羽翼開開合合,它想知道,這究竟是怎樣的香,柔韌,豐滿,
充滿力量。
三
風,漸漸乖巧起來。它很懂得如何取悅於人。
這隻執著的鳥兒,撥開重重的霧幔,剝離時光的流向,深入一粒香的腹部。
音樂適時地響起來。大團大團的陽光,幹淨地燒著。鳥確信,它是戀愛了。它愛上了一個影子,它有著芬芳的味道。
這讓它欣喜又惶惑。
它開始鍛煉飛翔,沒有力量的翅膀,是擔負不起愛情的。
四
大漠戈壁,留下了它的身影。
小橋流水,綰係了它的柔情。
西風古道,鏤刻了它的焦灼。
它,固執地塗抹著朝霞落日,夜以繼日,孜孜不倦。
當第一場雨來臨,它終於微笑了。那枚香就在掌心,朱砂一樣,醒目而嬌豔。
五
香氣繚繞,香風撲麵。
慢慢地,這香便倏忽不見,掌心,臥著一汪水,漸漸地,成了翅膀的模樣。爾後,遁入它的紋理,再也找尋不著。
而它的身體卻愈發輕盈起來,它有飛翔的欲望。這欲望如此強烈,以至於它不自覺地打開了翅膀。
奇跡出現了。它很輕易地就觸到了天空的臉龐,那裏,鮮花盛開,自由安詳。
它知道,它所擁有的,是一雙磨礪的翅膀,那裏就是它永遠的天堂。
扶桑
扶桑,女,生於20世紀70年代。河南信陽市中心醫院醫生。獲《詩歌報月刊》舉辦的全國愛情詩大賽一等獎、《人民文學》利群杯“新浪潮詩歌獎”等多種獎項。著有詩集《愛情詩篇》、《扶桑詩選》。
散文詩觀:散文的形式,詩的內涵。
茉莉小簡(八章)
臉龐
多麼誠摯、溫暖——
一想起來就想微笑又想流淚。
那絲毫也不華麗的線條,就像是他靈魂本身的線條。你能在那更多的是靜默——溫厚的靜默的表情下摸到他的骨頭的堅實輪廓。
這是我們那衣紋微斂、峨冠高舉的古人的最優秀的一根餘脈。當他
微笑
陽光微微閃爍——
你總是想起初秋(他就是年輕的秋天),不激烈,也不畏縮——它仿佛並沒有做什麼,而樹木不知不覺中,美麗得火紅、橘黃。
在最僻靜無人的山坳,在風吹不到的地方——
照片
是在哪裏看到那張照片的呢?
……當那張熟悉的臉不經意間,閃了出來,一縷細細的喜悅在你身體裏,像爬藤科植物的卷須那樣柔曼地升起、升起——
你凝視時仿佛要微微眯起眼睛——一種寧靜的燦爛,一種毫不張揚的亮光從那張臉、從他身上、他背後的景物裏靜靜彌散開來。
是初秋吧。他穿著毛衣,站在一汪湖水前。那湖水該有多清澈,那樣清晰地倒映著高高的天空和三兩片雲朵(幾乎也是凝視了)。湖邊閑散地立著幾棵疏朗的樹。這一切和他是那麼和諧。他身上的那件毛衣,那種款式、色澤、質地,他的微笑——那麼蘊藉的——有多溫厚。
你強烈地喜愛起那件毛衣,它仿佛就是他那溫厚心性的顯形。仿佛,他的溫厚也有著和那件毛衣一模一樣的款式、色澤和質地。仿佛,你可以直接用手指像摸那件毛衣一樣摸摸他的溫厚,慢慢地,輕柔地
仿佛,你可以把那溫厚留在自己的
指尖,像指紋——永不
磨損。
標記
憑什麼你指認他是你靈魂中的親人?
這個——你甚至沒有真正交談過的人?你甚至沒有真正凝視過的人?你近乎一無所知的人?
慌亂、倉促的幾瞥。出於禮節的寒暄。一兩次人聲雜遝的餐桌上的碰麵。僅此,而已。
那麼,憑什麼你指認他是你靈魂中的親人?那麼肯定、堅信不疑?
憑一個喝酒的姿勢?有誰能信嗎?如果你能對他說出,他能相信嗎?
而你的信賴終於找到了它可以棲落的那根枝丫——
當天色已晚。殘損的羽毛已倦。
戰栗
一切毫無預感。
你並沒有認出他,在第一眼時。
他那出人意料的高與挺拔——這“高”與“挺拔”像兩麵鏡子一樣相互輝映、加深著對方——如同漫漫平野上兀然聳立的一棵白楊樹,使房間的天花板都低矮下來了。
以及,沉穩的氣質。嚴肅的眼鏡……
在驚訝之餘,甚至使你有些畏怯。你絕想不到幾個小時之後將會發生什麼。當,幾個小時後,你被領到那張決定性的餐桌旁……
好一會兒你才發現他,在你斜對麵,恰好為人所擋。當熱情過盛、死纏爛打的敬酒人,把杯子端到他麵前。他並沒有像別的人,別的所有人,用一大堆話來左右推托(有人竟至於麵露慍色,預備拂袖而去了)。
他,一言不發,站了起來(此刻才為你真正看見)——略略無奈的姿勢(略略的,無奈)一飲而盡!——就在這個瞬間,在他的酒杯未落之前,你——整個的身心如一麵昏睡的空鼓被驟然,擊響——唯一地、珍貴地、輕輕地,一響。你整個的身心都在微微地戰栗(你想微笑呢還是流淚呀)。恰如醒來的水麵,那一痕痕無聲無息連綿不斷的漣漪,圍繞那枚已沉入水底、消失不見的石子
生生不已——
啊!他永遠不會傷害我——他不會傷害任何人。
什麼都可以告訴他。什麼都可以——
我可以像一塊玻璃站在他麵前
像一道淚水,無遮無攔……
多麼美的恐懼
你仿佛又回到了15歲,再度涉入那條清冽的溪流。依然,是有生以來第一次,剛剛認識那個字,為著那生疏的筆畫、歎息似的發音,而驚異……你(微微偏著頭)一遍遍在空氣中勾勒著它的形體,練習它柔和神秘的單音節……那樣一種少女式的迷亂、迷醉,就仿佛睡意蒙矓間突然撞入——不,被推入一座花木蓊鬱的大花園,在靜謐而白熾的陽光下,驟然醒來、耀花了眼睛。那裏陌生的小徑河水般蜿蜒,向遠方流去,閃閃發亮。那些樹木那樣美麗又全都,叫不出名字。那些花啊……濃霧般的鬱香令你窒息。胸部——深深起伏著,你,被魘住般一動不動,卻幾乎要——轉身逃離。
那是誰的詩句?——“美,隻是恐懼的起始……”
然而這是多麼美的恐懼!這恐懼像一團光、一個芬芳的繈褓,包著你,將你高高舉起——而你漾動著、漾動著,如一滴淚,仿佛頃刻之間就要四散而去——在其中消失……
剛出殼的綠
你不會知道,你對我意味著什麼。
我那久已喪失了的對一個性別的想象力,我那被砍斷了的根(那虛弱的斧子多麼鋒利),當你的影子投落下來時,你那無知無覺的影子嗬,竟化作一捧清冽的泉水。
你什麼也沒有說,你什麼也沒有做,不過是從我身邊
路過。就像每一天,你路過每一個人——
發生了什麼?(雲變成了霞——)
看呀,我那久已喪失了的對愛的想象力,抽出一片新芽、又一片新芽……
那剛出殼的綠喲(軟弱的、還站不起來的腿),盡管還是怯怯的、猶豫著的。
水果
它的滋味還在我嘴裏。
已經記不起來那是什麼水果,也許當時就不知道。但持久地保留了一個橙黃的印象。
比杏子大,比蘋果——最小的蘋果還要小,帶著熟透了的果實特有的手感。並不特別香,並不特別美味。
遞過來的人不說話,接過來的人也不說話。
然而為什麼會有那種奇異的暖暖的東西(它是同樣不說話的),從這枚果子散發出來呢?仿佛無形的光暈。
而我的心變得那麼溫柔,它彎了下來,有如風低低拂過的草野。
手指的凝視
為什麼我總想摸摸他的臉呢?摸摸它那如此誠摯、樸實的線條,摸摸它可信賴的輪廓……那上麵——不,從它裏麵,像玉內部的光一樣隱隱發出的微笑。像玉含著自己的光一樣,他含著那微笑,如此蘊藉,而如此溫暖,如此——美(啊,讓我微眯起眼睛,讓我忍住,像忍住淚一樣的——那眩暈)……
他坐在那裏,在那棵高高的樹下,年輕,莊重,在微雨中,在滿山的寂靜裏,就像是一束陽光——陽光本身,在向我微笑。那寂靜仿佛是為了他的到來而特意設置的一把坐椅,他,坐在那用樹木的芬芳、山嵐、遠遠近近的一兩聲鳥鳴做成的寂靜上麵,微笑
向我——
我的手指,一道淚,一隻傷殘了的鳥,一片疲倦的微風,那麼想要靠近、那麼想要摸摸——那微笑(在那微笑上麵靠一會兒,歇息一會兒),摸摸那上麵的——陽光的花粉……仿佛我的手指比我的心更有智力、更清楚,那張臉多麼為它——所鍾愛、所親昵……
緩緩地,輕輕地,近乎難以置信地,撫摸——就像是在做夢、在回憶、在凝視(那是失明者的凝視嗎?)……仿佛不是我,不是我的手,而是溫柔、是哀傷本身——在撫摸、凝視……
我是想要用這撫摸來述說嗎?說什麼呢?說我那沒有嘴唇、失去了嗓音的哀痛?說我那悲哀的海麵下——愛的……洋流?
姚永剛
姚永剛,1974年冬月生,畢業於鄭州大學。河南省作家協會會員,河南省散文詩學會理事。散文、雜文、小小說散見於《大河報》、《河南工人日報》、《江蘇工人報》、《鄭州日報》等報紙及網站,部分作品獲河南省報紙副刊作品獎、中國地市報副刊作品獎和全國報紙副刊作品獎。出版有散文集《那山那水那人》,現供職於濟源日報社。
散文詩觀:經營散文詩,抒發真性情。
世紀物語
流年似水。
在幻想和憧憬構築的網絡裏縱橫穿行。
當東方那顆孑然的啟明星揭開夜的麵紗,捧出新的晨曦;當千年的陽光如吉祥之神照亮世界的每個角落,我終於站在精神的山巔,虔誠地放飛一個跋涉者心中蘊藏已久的祈望——世紀,你好!
星移鬥轉,日月變遷,萬物的生息繁衍拓展著生命的軌跡。該逝去的已經逝去,該降臨的終於降臨。在這無情而有序的陰陽變換中,曆史滾動著沉重的車輪,晝夜不息,風雨兼程。
你曾讓我心神飄搖。
盤古開天、女媧造人、神農育稼……當我還是一個執迷於滿天星鬥的天真稚子時,你就猶如這些色彩瑰麗的奇妙傳說,與我那麼親密卻又那麼遙遠。每每想到你,我的心就跳個不停。因為我懼怕年輪的輻線會驟然加長。你又恰似一位楚楚動人的神秘女子,用纖纖玉指勾引著我青春的悸動。我難以抗拒你魔力四射的誘惑,於是在那個雲鬱煙熳的冥茫之夜,仰望蒼穹我伸開雙臂,企圖透過天之門牽你的手……我分明看到了你風姿綽約的影子,觸到了你冰清玉潔的肌膚。明淨的靈魂隨著你的竊竊私語而漸漸升華。
歲月如歌。
太陽在拚命地燃燒,跳躍的焰火舞動得生靈熱血沸騰。並不是所有的旋律都那麼婉轉悠揚。多少年來,為了抓住你的美麗我一往無前。當我踏遍萬水千山,拖著疲憊的夢囈,泊在月牙般的心湖邊掬一捧慰藉之泉時,才痛楚地發覺自己苦苦追尋的仍不過是塞外大漠裏的渺渺蜃景。你用冰冷的萬種風情迎接我恣意開放的生命之花。經曆了驕陽與寒霜的交替洗禮和季節的翻轉輪回,我成了一棵脫光葉子的樹。激情日少,孤獨日深。你亮徹寰宇的光華映得我淚眼婆娑。我隻能悲壯地用兩泓秋水為曾經的沉沉孤獨把號角吹響,給昨日的漫漫漂泊奏一曲蒼涼的無韻之歌。
我曾為你壯誌飛揚。
多少風光不再,多少旖旎難來。不在乎夢成串倒下,不奢望所有的企盼都能圓滿,但求筋骨嶙峋而立,剛健如山。
千年皆往事。
歲月伴真情。
勇往直前。
如夢塵緣
古老的風鈴搖來遙遠的風景,和天邊那顆孤星彎月融入我的詩夢。
一
沉鬱的夜空裏我讀不懂你的淚眼,隻記得無知的虔誠消散在灰色的從前。擷一葉霜染的紅楓為自己做伴,無奈在塵封的往事裏細細搜尋你清純依然的笑顏。曾記起為了卻那段莫名難解如夢的塵緣,便有一輪翩翩的嬋娟伴我無眠,想你憶你成宋詞裏的歸鴻在他鄉藍色的空間。於是花期裏歸來的百靈在我的生命裏為你暢歡,思念似碩果沉甸甸鬱結我的心田……
二
如果前世無緣為何今生難分難舍親密無間,如果今世相戀是緣為何難圓天長地久海枯石爛的誓言。為什麼絆倒折磨人的是石子而不是大山,為什麼夢醒時分依然作徒勞無功的期待。再陰霾的天空也會有霓虹閃現,再堅強的癡誠也難耐無終無端的考驗。
三
月落烏正啼驚醒執迷沉思的兒郎,歎隻歎密密秋雨中空結哀怨的丁香。麵對你朦朧的言語我何時如何不會空守悲傷,想你願你盼你不會擁抱有憂無愁有愁無憂的幻想。夜半的殘觴不再叩響往日淩亂不堪的韶光,該去的終究要去該來的總會要來將伴我把芳華共享。
四
世界如此之小注定我們不會終生翹首企盼,多年以後的不期而遇料定不會是擦肩而過。也許是貝殼同被海浪擱淺沙灘,也許是帆船美譽滿載同時泊岸。你給我的笑容抑或淒然,我還你的祝願必定信言。往日的思緒不會幹涸如斷泉一般,記憶的大樹終將繁盛在歲月的邊緣。
夢醒王屋
是山鳥的鳴唱驚醒了沉醉的夢。躺在床上,我用整個身心感受著來自靈魂深處的嘯聲,品味著王屋山清晨的靜謐。漸漸地,我像一片落葉,緩緩飄入一口千年古井。於是,一首淡淡的、沒有主題的歌,融合著一個飄逸的故事向遙遠的天空飛去。
一夜的清涼釀造出一個霧氣蒙蒙的秋晨,看不到絢麗多姿的彩霞和飄遊不定的浮雲。霧的濕潤,充盈在天地之間。青白的曙光和淡淡的晨霧交融在一起,山巒在雲霧煙海中變幻不定,山色空,霧中見奇。淡淡的霧氣,輕輕地飄浮在草叢裏,蜿蜒在山路上,纏繞在山巒間,占據了所有的角落。山中的早晨,簡直就是一個霧的世界。我沐浴在悠悠的山霧裏,接受著她那純潔的撫慰。
太陽升起來了,給山峰披上了橙紅的和胭脂色的霞光。霧化作一片白雲,睜開了惺忪的睡眼,飄飄然地掛在了天邊。
晨霧初散的王屋山淡雅清麗。山中千岩林立,萬壑爭流。山野、林木,秋意已濃,帶著一種成熟的色調,顯得豐富、含蓄、深沉。
此刻,同伴們還未起床。我獨自在山間小徑上漫步。草上的露珠親昵著我的腳尖,漫山素雅的野花投來溫情的目光。夾雜著山林氣息的風吹散了昨夜千年白果樹下我那殘了半邊的夢。霜醉的紅葉,悠閑地在風中竊竊私語。鳥兒在樹上唱著生命的愉悅。我的心在山巒間歡舞,向大山訴說著我久違了的那份思念之情。伸伸腰,舒舒背,做個深呼吸,一種莫可名狀的甘甜油然而生。我陶醉在山裏的氣息之中了。
山裏的早晨,如同山裏的夜晚一樣靜謐安詳。這裏,沒有都市的繁華,少了許多喧鬧,多了幾分清靜。置身於這樣一個境地,心中的煩惱與困惑會消失殆盡,能讓人聆聽到生命的腳步聲和玉真公主那動人的琴聲,能領會到心靜如禪的悟性所在。還有那巍峨的大山,恰似陽台宮石柱上雕刻的傳說一般,會引起一段異彩紛呈的遐思。偶爾,從遠方飄來村姑清脆的山歌,更為這靜謐增添了許多韻味,巍巍青山,渺渺雲海,留下了多少浪漫瑰奇的故事,記下了多少曆史的輪回。
裂縫縱橫的峭壁上,長滿了野花、苔蘚和肥美的野草,雄鷹翱翔在高聳入雲的山峰。大地生物,千差萬別,所以生機勃勃,綠意森森。古徑中有青春,險峰上有生靈,生命是無處不在的。
簡單的早餐之後,我們沿著崎嶇的山路拾級而上,去尋幽訪韻。
獨自去旅行
獨自去旅行,不必驚醒朋友,更無須刻意雕鑿自己,帶著一份輕鬆恬然的心境輕裝而行。
獨自去旅行,把所有的希冀折疊裝進背包,列車的汽笛聲讓你擺脫世俗的羈絆,拉遠與紛擾的距離,帶你去尋幽訪古。
獨自去旅行,少了些許關懷,多了幾分寧靜,不用為他人的情緒而感染。讓寂寞輕輕叩響你的心扉,這時,你可以用整個身心去感受心靈的空寂和生命的流動。
獨自去旅行,找一個真正屬於自己的空間。站在廣袤的田野裏,放飛自己囚禁了一冬的思緒,讓零點的心情在五月的陽光裏升華。不用顧忌別人,你可以隨意解析自己的感覺,盡量放縱憧憬,把年輕的魂靈綿延成一段藍色的樂曲在山巒間回旋,讓青春的心潮在大海裏滌蕩出美麗的浪花。
獨自去旅行,用自己的方式走近自然,任思維隨浮雲在碧空裏盡情飄遊,讓高山間的流水洗去往日的疲憊。你可以與白雲大聲對話,與風兒竊竊私語,看雁陣和布穀鳥帶來生命的歡愉,聽春天的口哨從牧童的柳笛裏悠然而起。
獨自去旅行,一個人品味生活。你將不會為失去的和得到的能否等同而思慮重重,不會為物質的貧乏而膽戰心驚,因為此時此刻,你是一個精神上的富翁,靈魂上的自由者,你達到了“天人合一”。
莫抱怨希望的渺遙,莫哀歎現實的冷酷,莫再為結束的故事設想一個個虛幻的假如。獨自去旅行,你會捕捉到大自然最原始最感人的美質,抓住每一個美好的瞬間去裝點時尚風景,以自己真正的角色塑造生存的目標。
獨自去旅行,不必驚醒朋友,更無須刻意雕鑿自己,帶著一份輕鬆恬然的心境輕裝而行。
郭琳琳
郭琳琳,女,1974年出生於河南通許。在《瀘州日報》、《走遍世界》、《東京文學》、《婦女生活》等報刊發表作品多篇。係中外散文詩學會會員、開封市作家協會會員。現居開封。
一個人的秋天
一
起風了,吹在裸露在衣外的肌膚,有些涼。披上外衣坐在暗香浮動的夜裏,聽那葉落的聲音。
陽台的花草瘦了,藤蔓上的葉子終敵不過那場冷雨。
被秋風折磨得憔悴的身體,楚楚可憐。
池塘裏的荷花落在水裏,在水裏無助無援地漂流,被河塘裏的魚頂著戲耍。
浮萍厭倦了飄零的日子,集聚在一起,幾片黃葉無意地落下,飄落在它們中間,聽到它們的歎息聲,對歲月的留戀和無奈。
二
離開鬧市,走向郊外那一叢叢開得正豔的黃花,不小心長裙被無名的植物絆住,它細細的小手拉住我的裙子,仰臉看著我,幾分可愛讓人憐憫。
輕輕地拿開它纖細的小手,把它移向不被人踩踏的地方,讓它在秋天裏自由地綻放美麗吧!
稻草人的寂寞是麵對著空曠的稻田,失去了它的生命力,風化的歲月中它最終被孤獨地遺棄。
英雄暮年的默然回望,美人紅顏已逝,淒然一笑。
在這清點歲月中有堅強也有脆弱。
我知道,沒有誰能抗爭得過歲月,就像秋天的落葉,它枯榮,它死亡,都擁有著生命豐盛的過程……
三
花睡去的時候,我坐在長廊的盡頭,穿過長廊的月光,照在桂花樹上,桂花濃濃的香氣隨著似煙似紗的薄霧向四周散發。
一個人在這冷冷的秋裏,會想起一個人,會想起愛情,不知不覺地醉去……
大雁鳴叫,開始了南遷。我曾經失落在南國裏的夢,在心裏來來回回,與我糾纏不休。
我是個多愁善感的小女子,春華秋月使我傷感,讓我流淚。
一個生命的萌生和死亡,都能讓我慶幸和懷念。
漂泊在旅途中的腳步,終會停下來,遙望青山是我的歸路,不免感到輕微的戰栗。等我們終於可以坦然麵對的時候,曾經的欲望,即已消釋。
在路上
穿越未知的世界去尋找。前生、來世如同在路上,一粒會飛的種子,一次艱苦的旅行。
祖母生前從未出過遠門,最遠的是從村莊,到省外的地方,最長的路線不過300公裏。
在祖母的心中,旅行是未知的途徑。
祖母長眠在故鄉的地下,如同一片樹葉無聲地飄落,那是樹葉與大地之間那段旅行,那短暫的一段距離卻銘記著祖母的出生——死亡。
而我卻在路上漸行漸遠。
我的祖母守著村莊一輩子,一輩子沒去過縣城,一輩子沒有坐火車。直到她的雙眼失明,都沒有見過城市的高樓大廈,沒見過城市的繁華街頭。
寂寞的村頭是她的一生最熟識的風景,一直伴她終老。
一村、一鎮、一座山、一條溪水,在眼前一閃而過,來不及細想,都已拋到腦後。
我慶幸自己的任性,離開了家,選擇去遠方,離家時祖母哭成淚人,她不知外麵的那個世界是怎樣的危險,而我隻身一人去闖。
離開村莊,離開家的那一天祖母堅持要送我到鎮上,秋天的風吹亂了祖母滿頭的銀發。她說她像秋天的樹葉,就要落葉歸根了。我淚流滿麵地擁抱著我的祖母。
我站在城市的街頭,霓虹燈閃爍著誘人的光彩,在迷惑的城市裏我感到刺骨的寒冷,人性的脆弱。
在迷茫的街頭我十分想念我的故鄉,家裏的溫暖,融洽的親情。
我像一隻離群的孤鳥,在不屬於自己的城市裏亂飛亂闖,直到受傷了,離開、逃避……
挫折之後,學會了麵對、學會了感恩、學會了融入、學會了堅強、學會了擦掉眼淚笑著迎接明天……
在漂泊的旅途中,在黑夜中那一閃而過的一絲微弱燈光,竟是那麼的溫暖,有一種家的感覺,盡管它在黑黝黝的山村深處。
奔波的途中,家越來越遠,但麵對它的思念由淡逐漸變濃……
喬書彥
喬書彥,1974年4月出生於河南唐河縣農村,現居武漢。2008年7月參加第八屆全國散文詩筆會。有作品入選各類年度選集。湖北省作家協會會員。
散文詩觀:詩歌和生活碰撞的時候,詩人沒有理由繼續花前月下。詩人需要一副經曆風雨磨礪而不折彎不變形的骨頭。深入生活,保持敏銳的觸覺。
獨臨角山,是在新雪之後
故鄉迢遙,我決定使用粗糙的自來水煮茶。
深陷都市,我牽掛高樓背後簇新的陽光,我懷念走在鄉土路上的輕鬆、自在的時刻,我喜歡陳舊的歌聲在田野裏飄揚,那是叔叔們在勞動的間隙,不經意吼出的心聲,像恣意生長的莊稼。
街邊靚麗的植物大多水性楊花,讓我徒增煩惱而已。我流連的去處是梅園,窩藏於都市一角。新雪之後,我登上角山,於涼亭之內,獨啜一壺綠茶。沒有地址的旅人在異鄉的山頭,傻傻地等著來自遠方的新春問好。
梅花三兩朵,遊人兩三個,雪花又飄飄落下,小路盡頭,來不及儲備食物的麻雀蹦來跳去。我不再抽煙,很少喝酒,也很少傷感,該愛的早已愛過,該恨的也早已恨過,唯有一壺茶,放不下。
獨臨角山,是在新雪之後。
梅花三兩朵,幾隻麻雀蹦跳著。
我喝著茶。
故土
拖拉機在秋天的胸脯上,拖曳著轟鳴聲同收獲的人群共舞。農田肥沃連綿沒有盡頭:這片土地提供給我生命的糧食和精神的歸宿。莊稼成熟了,耕耘的人也老了。祖父祖母墳前墓碑上的字跡在風雨剝蝕中,逐漸模糊不清。我無法拒絕腳下的黃土以及黃土之上的花開花落。一片葉子下麵,老農荷鋤而立。
靜立的村莊,透著曆史的滄桑與厚重。鳥雀在村口的槐樹枝頭啁啾。被擱置於此,又當如何應對四麵八方吹來的風?黃葉在秋天的枝頭凋落,融入泥土的種子悄悄萌芽,新一輪的生命曆程已經開始。日子的鏈條套著村莊的輪子飛奔。村莊已經跟記憶中的村莊大不相同了。
深深彎下腰,飽含對大地以及大地上所有生命誠摯的愛。對生活感到滿足卻掩飾不住更高的渴望。放下碗扛起鋤。把鄉村小路踩成粗暴的血管,凸現在我幹瘦的軀體上。我的夥伴們懷揣夢想流落在祖國的大海邊,從泥土中拔出的雙腳在繁華的街道跌宕。他們熟知技術,知識麵寬廣,想象力豐富卻喜歡四處遊蕩。
凝望鄉村,我的視線被抬得很高。我有一百種理由在鄉村繼續走下去。道路深深淺淺。前行者在秋風中身影模糊,後來者緊緊跟隨。注視深遠的世界,我正從背麵走來。帶著企盼在大地上走。懷念那些失去的日子,卻把目光投向未來。雙手攤開,十個指頭長長短短,生活就這樣在莊稼地裏磕磕絆絆。
手表
你的手表停了,時間沒有停。隔著街道我沒有辦法把你散落一地的求職信撿起。
街邊的梅花開了,我以為春天到了,誰又能想到,一陣北風又促使大雪頃刻覆蓋住城市單薄的外衣。我該如何穿越這條街道?站在雪中,我真切地體會到了寒冷。我看不清楚那棵梅樹開了幾朵梅花。
雪,冷冷地掩蓋住了那一地無處投寄的求職信。
你蹲在雪地一根接一根抽著煙。可是你不知道,這條街道嚴禁吸煙。你又為此付出了5元錢。我們沒有理由指責誰。
一塊舊手表被你反複擺弄。一段時光凝聚在它陳舊的表鏈上。麵對它不再行走的指針,你無能為力。很難相信這場雪之後,你能夠擺弄好它。整個下午,雪一直沒有停。我無法穿過街道走近你。
接近黃昏的時候,我看到你站起來,一甩手扔掉那塊表。它被扔到了你的身後。
手表停了,時間不會停。
內心那盞燈
我走過獨木橋,像無人愛憐的乞兒,拖著疲憊的身體,一路走著。一群不知從何處飛來的鳥兒,唧唧喳喳,從我頭頂飛過,它們一點一點經受住飛行中的狂風暴雨和烈日。我站在大地和鳥兒之間,四周沉寂。
一枚枚木頭碎片在歲月深處紛紛揚揚。從那時到現在,多少記憶融入其中。鋸木廠在我人生的旅途隻是一次短暫的歇足,帶給我的感受卻很深刻。鋸木頭的是一個啞巴師傅,他沒日沒夜不停地鋸著,我就沒日沒夜不停地扛著。在沉默中停留,在停留中稀釋著旅行所帶來的沉重。
碎片紛紛。誰能想到,我會和一個啞巴在城市的角落度過了五年,沉默,重複,電鋸刺耳的聲音永不停頓。
在一個下雪的早晨,啞巴師傅送我走出鋸木廠,他握住我的雙手,重重地點著頭。我分明看到淚水從他的眼中滴落。五年了,我欠他一句話:老哥兒,謝謝你。謝謝你的紅薯稀飯和那每日不可少的米酒,
我再也沒有出現在鋸木廠。
當啞巴師傅拎著一箱米酒出現在我的麵前,我的吃驚不亞於買彩票中了特等獎。他依舊沉默。可是這次,眼淚卻弄濕了我的臉頰。當一隻流浪犬被一位好心人收留的時候,在它的心中已經不可避免地長久存在了感恩。
我就是一隻被收留的流浪犬。我的日子被木頭碎片充實著。從一個地方走到另一個地方,追尋的腳步從未停止。努力接近內心深處閃耀著的綠色火焰。
手裏有一盞燈,走路就不怕黑。
去年歲末
去年冬天沒有下雪,施工隊生意不錯。
放飛一個念頭,抓住一朵流雲,建築工在去年,走路的姿勢、哼唱的歌曲、隨口而出的笑話,無比輕鬆。這時冒出一個奢侈的念頭,比如給母親買件羽絨服,給家裏裝部電話機,都很正常。守望未來,銜著或濃或淡的日子,深深淺淺走著。
把或緊或慢的鳥鳴捏在手裏藏在心裏,疲憊時放出來聽聽,還有什麼坎兒不能跨過?鳥兒有鳥兒們的生活。我們也像一隻隻飛翔的鳥兒,任憑風吹雨打,決不降低姿態。過年時,破例發了年終獎。買了魚和肉,讓母親醃上。望著陽台上醃好的魚肉,暖暖地懷揣一個黎明。
扯著粗糙的喉嚨,鞭炮響徹大年夜。
啃著排骨喝著燒酒,將夢連成一片。
沒有下雪的冬天
你從黃岡來,兄弟,不知道在付家坡的喧囂中,你感受到了什麼。對於這個城市,我很陌生。
很久了,已經沒有心情去聆聽別人的故事,甚至一隻從樹上跌落的鳥兒也不能讓我傷心。最可怕的是我早已失去了進入那家商店購買電動玩具的欲望。
路邊的大樹被電鋸鋸倒,發出很多奇怪的聲音。兩個女人在吵罵,她們的丈夫蹲在旁邊抽煙。人們走過,沒有感覺到有什麼不同。
沒有下雪的冬天充滿了陽光。
兄弟,你的到來,讓我那份隱藏很久的、渴望在大街上擁有陽光的心情又萌動了。我想走出去,放飛那隻掛在牆角的風箏。
有著一張卡通人物笑臉的風箏是我的另一位朋友在冬天送我的生日禮物。那個冬天雪下得很大,掩埋了我新移栽的那棵紫羅蘭。朋友告訴我,冬天不是種花的季節。我不聽,堅持把它移栽到我的陽台上。現在,它開花了,像朋友的笑臉。
今年冬天沒有下雪,我始終耿耿於懷。
我去接你,走過長春觀,我被卡在大東門的喉嚨中,像一根魚刺,讓城市咳嗽。跨過那道石坎,我跌落了一顆牙,被一位道長掃進了放生池。你笑我不會走路。
是啊,我總是摔跤。路,不好走。
錯過
不知怎麼的就坐過站,從我到你的距離在接近後又拉長了。你一定在栽種向日葵的植物園被一團火燃燒著。我們都喜歡吃葵花籽,卻從未見過那美妙的果實如何生長。
向日葵的生長過程,我們沒有在場。
鸚鵡大道堵了車,我的願望破碎在通向你的大道上,被卡在街道和植物園之間,沒有辦法前進或後退,一些飄忽不定的身影從街頭閃過。早晨的太陽有著太多慵懶,地上的落葉還存留著去冬的氣息。陳舊的往事總是在不經意中呈現出來。人們用各自的方式走路,實際上在行走中,小步子和大步子所要承載的壓力一樣多。
向日葵碰響陽光,覆蓋住不安的靈魂。
沉悶和煩躁中,時間在流逝。
向日葵在植物園閃爍誘人的光輝,在陽光下生長,成熟之前,植根大地。像太陽下受驚的鴕鳥,我把頭深埋進衣領中。艱難、破碎、困惑,注定不可能一帆風順。我在城裏,你也在,不同的是我在路上,而你早已到達。出發前,我看到門房老頭蜷縮在報紙中,一杯茶讓他滿足。
太陽正逐漸升高,黃金般鏽蝕。
樓下
樓下那家鄉下來的親戚站在門外,有風吹來,他裹緊外套。梧桐葉掉落地麵,秋天的葉子褪盡綠色。敲打門窗的手蒼白、幹瘦,暴露出鄉村的粗糙。這是隔壁造船廠下班的時刻,滿街都是回家的人。無奈的期待:殘酷的現實的崩潰。鄉下來的親戚猛敲樓下的大鐵門,患風濕的骨節僵硬,他不適合在公園內打太極拳。敲門聲頑強連續,我慢慢疼痛起來。我打開窗戶,城市擾攘,市民躲在高牆後。整個夜晚,看起來沒有一絲裂紋。
我每塊骨頭都被茶浸泡過
被遠方的都市吸引,我任性而疲憊。
一個時代的固執和疼痛,深入廣袤的土地。
我們來來往往。來來往往的人們裹著母親的惦念,像一隊螞蟻順著細長的草葉子奔波。唐河自北方而來。我的祖先自北方而來。我自北方而往南方,來到長江邊,漫長的人生旅行重新開始了。
輕叩柴門的歸人忘記了方向。
忘記方向的歸人跌坐在內心深處。
我每塊骨頭都被茶浸泡過。一碗茶是我的家嗎?在都市的喧囂中站起來,站立的瞬間,我感覺口幹舌燥。我多麼不適應沒有茶的生活啊。我是在很久之後才意識到離開故鄉的人,仍對故鄉那碗濃濃的茶湯牽腸掛肚。
故鄉的茶,喝起來那麼醇美。
走在路上
扯開喉嚨放歌的是采擷春光的人。
唱起通達四季的歌謠,融入城市的節奏。從城郊走來的漢子,準備好焊槍,縫合冷硬的鋼板。多少向往,多少期待,都隨著焊花飛濺。
日子連著日子,放眼望去:新鮮、飽滿、多汁的春天,綠了樹木,綠了小草,浸潤沉寂一冬的身心。此刻,我走在妻身邊,這多少有些婦唱夫隨。路過學校操場,妻停下來,看朝陽燦燦,紅領巾那麼紅。妻的黑發經風一吹,遮蓋住不露聲色的憂傷。
走在春天的路上,確實應該再增加些色彩,糅合進嬰兒的哭聲,讓我們也幸福地擔心。
希望
我看到許多燈籠,剛掛出來就被風吹熄了,有人又把它們點亮。在一片光亮下我散著步,沒有地震,沒有雪災,也沒有三鹿牌奶粉。在僻靜的小巷,我的愛人依靠在大樹旁,身邊是她的粉紅自行車。塗著口紅的嘴唇,小小的鼻子,圓圓的臉,那麼打動我。我們在人群中相遇,真實地感覺到愛情的偶然。風在我們身邊停下來,風吹幹了懸掛的臘肉。我們隻留下需要的,我們隻需要一點希望。生活就是這樣簡單。
碎碎
碎碎,女,本名楊莉,生於20世紀70年代。河南商城人,鄭州大學現當代文學碩士。發表散文、詩歌、報告文學作品多篇。現為出版社編輯。
散文詩觀:散文是形式,詩是精神。散文詩是最輕盈不拘、灑脫自在的文體,猶如吉光片羽,記載智慧的刹那閃光。
斷章(五章)
在此處
我們總以為,真正的生活,美好的生活,在別處。
殊不知我們的此處,也正是別人的別處。
愛
愛,要怎樣地表達,才是最好的告慰,最高的滿足?才是愛人生命的最需要?
有時候,多一分,是壓迫,少一分,是缺憾。最可怕的是錯位。
是親自下廚操持的一餐好飯,還是深夜燈光下,一張姣好鮮豔的臉,抑或是以她所能獲取的事業成功,自我證明?
你要怎樣的全方位多角度,才可以抵達,最深處的他?
愛就是,他讓你變得格外的強大。或者,格外的虛弱。
格外的暴戾。或者,格外的嬌氣。
愛就是,他給了你一個最高的自我,或者,最低的自我。
裝扮
有時,她會把最庸常和平淡的生活,打扮成甜蜜,一粥一飯的家常裏,過出蜜裏調油的意境來。
那是昭示與提醒。
提醒幸福,提醒他和自己,提醒幸福的每一點滴,貫穿身心。
有時,她也會把最深情的語言,與內心,打扮成平淡。猶如雁渡寒潭,秋水無痕。她怕那些深情,都成了對他的壓迫。
她要打扮得很好,渾若天成。
必經之路
一開始,他們都高估了對方。
最後,他們都低估了對方。
這幾乎是,所有感情開始和結束的必經之路。
遭遇
有時,我們遭遇別人,也是在遭遇一個隱秘的自己。我們的很多內容,被塵埃密布,屏蔽深深,連我們自己也早已忘懷。有時,遭遇一個人,可以把那些內心的深藏與忘懷打開。猶如孩子喚起母親,戀人喚起戀人,一朵小花,喚起我們內心的溫柔。
陳維建
陳維建,1975年6月出生於浙江蒼南,現居河南鄭州。寫詩寫歌做網站編雜誌。
散文詩觀:散文詩允許我腳踏兩隻船,但我總是掉進水裏。我總是無法拒絕本質的誘惑,甘願在語言裏沉溺。
跳啊!
21世紀的第十個年頭,元旦,傍晚。
你牽著六歲的孩子,走出商場,沿人民路回家。
“媽媽!你看!”
一個男子把自己掛在人行天橋外側。天橋下麵,車流滾滾,軋著冰碴兒,發出某種事物慢慢破碎的聲音。夕光把他做成了剪影,薄薄的,黑黑的,在光裏更顯瘦小。
那人像隻斷線的風箏,掛在護欄之上,似乎很快就會掉下來。他似乎偶爾在喊著什麼,但聲音瞬間被風吹散。你下意識地抬手擋一下視線,仿佛風裏有一把刀子飛來。
另一個他夥伴模樣的人在天橋一端,俯著身子,對著一個手機大聲號叫。
但是,車流像蛇一樣,依然前行,不見首尾,仿佛排隊趕赴天堂。城市今夜將有一些Party舉行。
走過的人說:他必是失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