維斯布老爹的確沒有跑遠,他就躲在一棵纏滿亂藤的野桂花樹後。
即使如此,在這樣林深樹密的地方,躲起個人來,也夠找的。
巴米都找了好一陣,白費力氣。
他自認倒黴,正準備折頭回去,突然,聽見了異常的響聲。
是馬蹄聲。
兩匹馬的蹄聲!
躲在野桂花樹後的維斯布老爹也聽到了這聲響。
他透過亂藤,朝發出聲響的地方看去——
啊,他幾乎驚叫起來,是斯魯和巴木!
走來的兩匹馬,正是斯魯和巴木。
斯魯的脖子上,還掛著穀龍的小書包。
斯魯和巴木不是自己走過來的,而是由一個人牽著走過來的。
牽馬的不是別人,正是檢查站最年輕的戰士劉別。
小別,維斯布老爹喜歡這麼叫劉別,把劉別看成個娃娃。
的確,劉別不算大,是個北京人,今年才二十歲。可是,看那一臉毛胡茬子,讓人不敢相信他的年紀。他一來檢查站,就讓維斯布老爹喜歡上啦!一有空兒,維斯布老爹總要揪住他:“來,小別,給我砍砍壩!看你這娃娃,年輕輕的,臉上的草比我這老頭子的還旺!怪不得姑娘們見到你,都要躲得遠遠的呢!”砍壩的意思,就是砍去地上的荒草。劉別臉上的荒草,不是他有意留的,因為工作太忙,那荒草也長得太快。他記得,在家裏,他的大胡子爸爸也是常常為這個被媽媽揪住的。
在追捕毒犯的途中,劉別與節魯、飛於甫失去聯絡。他盯住特飄追,因為林深樹密,被特飄甩掉了。
正當他在林中尋找目標時,突然遇上了驚跑的斯魯和巴木。
劉別感到很奇怪:斯魯和巴木怎麼會跑到老林裏來了呢?它們不是馱著維斯布老爹和穀龍去糯達山了嗎?
劉別急忙攔住斯魯,巴木也跟著停了下來。
劉別牽著兩匹馬朝出林的路走去,他決定先把馬送出森林,然後再決定下一步的行動。正走著,突然,前麵傳來槍響。劉別聽出這是手槍的聲音,他吃了一驚。
這正是巴米都打熊的槍聲。
劉別拔出槍來,拉著馬繼續朝前走。
當他聞到林中淡淡的火藥味時,他站住了腳,想把馬先拴在樹上。
可是,他不知道,此刻,正有一隻黑洞洞的槍口在瞄準著他。
為了一槍打倒劉別,巴米都雙手握住槍把,穩穩地瞄著。
他要等劉別走近些,再走近些。
劉別牽著馬來到一棵樹前,離巴米都的槍口,隻有十來步遠了。他剛要拴馬,巴米都就扣動了扳機——
砰!
槍響了。
子彈卻飛上了天。
維斯布老爹衝出藏身之地,伸手抬高了巴米都的槍口。
巴米都好不惱火,回過頭就是一槍。
這一槍,又打在地上。
維斯布老爹的雙手,死死地攥住他的手,把槍口按向地下。
不容巴米都再施殺手,劉別冰涼的槍口,已經杵在了他的腦殼上。
隻一杵,腦殼上就鼓起了大包。
“別動!”
威嚴的喝叱,不許對方半點兒含糊。
巴米都軟了身子。
他明白,兩對一,自己是劣勢。
維斯布老爹扭下巴米都的槍,把槍口頂在巴米都的太陽穴上……
“維斯布老爹!”
劉別使勁兒拉住。
維斯布老爹的手顫抖著,牙咬得格格響。
“小別,你還不知道……”
維斯布老爹向劉別講述了事情的經過。
聽說節魯犧牲了,而飛於甫還被綁在大樹上,劉別也急了眼:
“走,快去救飛於甫!”
維斯布老爹用槍一指巴米都:
“他呢?”
劉別說:
“先把他捆在樹上,回頭再來收拾!”
維斯布老爹搖搖頭:
“不行,為了逃命,狼會咬斷被夾子夾住腿。再說,斯魯和巴木要拴在這裏,也得提防豹子襲擊啊!這樣,你留在這裏看住他,看住馬,我去救飛於甫!”
說著,他一搖手裏的短槍:
“那兒隻有一個帶刀的家夥,我對付得了!”
不容劉別再說什麼,維斯布老爹就轉身走了。
劉別沒再阻攔了。共同的生活和戰鬥,使他對維斯布老爹有著深深的了解。
他目送著老爹那駝背的身影消失在密林深處……
維斯布老爹尋著來路走去。
一個經驗豐富的老獵手,在森林裏是不會轉向迷途的。
他準確地找到了那棵團花樹。
可是,撲了個空。
飛於甫和芒臘都已經不在原地了。
維斯布老爹當然不了解他離開這裏以後所發生的一切。
他疑惑著,四下搜尋了好一陣,隻是發現了被割斷成幾截的棕繩。
維斯布老爹隻好返回身去找劉別。
然而,當他返回到與劉別分手的地方時,跟前的情景簡直不敢讓他相信。
“啊?!”
維斯布老爹失口叫出了聲。
泥地上躺著兩具血屍!
正是劉別和巴米都。
“小別!”
維斯布老爹叫著撲上去。
劉別死得很慘:從被尖刀捅漏的腰裏湧出的血,染紅了泥土;他的嘴被割開,凶手好像要從他嘴裏取出什麼東西。
“小別,我的孩子!”
維斯布老爹的手顫抖著,抹去劉別臉上的血,輕輕地把他那沒有合上的一隻眼皮抹下來。
“我不該離開你啊,不該……”
看著劉別被血染紅的胡子,維斯布老爹的心都碎了。他總是開玩笑,說姑娘們躲著劉別。其實,他知道,附近山寨裏的姑娘們都在心裏對劉別唱著情歌。維斯布老爹已經選中了一個最美麗勇敢的姑娘。他告訴劉別,說送穀龍到糯達山回來時,就要帶著他去山裏采摘火紅的馬櫻花。隻要劉別看得上這個姑娘,就把馬櫻花插在她家的竹樓上……
可是,現在,天啊!
維斯布老爹流出了老淚。
在同一天裏,接連失去了兩個最棒的小夥兒!天啊!
維斯布老爹抬起模糊的淚眼,隻見斯魯和巴木仍舊拴在不遠處的一棵大樹上,正不聲不響地啃著灌木枝上的嫩葉。
維斯布老爹走過去,解下兩匹馬。
他把小劉別的屍體馱在巴木的身上。
這一切,究竟是怎麼回事呢?
維斯布老爹不明白。
九
就在維斯布老爹跟劉別分手的時候,他們萬萬沒想到,特飄就躲在附近的樹叢裏。
特飄是被巴米都打熊的槍聲吸引過來的。
他用胳膊夾著疼昏過去的穀龍,朝響槍的地方摸索過來。
懷著僥幸的心,希望在槍響的地方能碰上同夥。
這個希望得到了滿足。
維斯布老爹走遠之後,特飄把穀龍放倒在樹叢裏,朝劉別摸過去。他突然跳出來,用肘彎勒住劉別的脖子。
與此同時,巴米都餓狼似地撲上去,奪下劉別的槍。
“使點勁兒,蠍子!”巴米都衝特飄叫著,“讓他斷了氣吧!”
特飄要過了巴米都的槍,獰笑著說:
“你太不仗義啦,要不是他攔著,你的腦漿早就被那個老頭給崩出來啦!”
特飄嘴裏這麼講,可肘彎的勁兒並不小。
當他發覺時,劉別已經軟癱了手腳。
特飄把自己的刀遞給了巴米都:
“我扛上這家夥。那邊還躺著個孩子,你去把他扛上,我們趕快離開這個鬼地方!”
說罷,特飄已經把劉別背上了肩頭。
巴米都感到不解:
“什麼孩子不孩子,快結果了這個毛胡子,去追那個老東西吧!”
特飄說:
“怪不得老頭選了你當熊飼料!快去扛那個孩子吧,口袋讓他給藏起來了!”
“啊?”巴米都喜出望外。
“我會有辦法讓他開口的!”特飄說,“隻要他不忍心看著他親愛的大胡子叔叔受折磨,他就會開口的!”
巴米都急忙朝樹叢走去。
突然,噌的一聲,穀龍從樹叢裏站了起來。
不斷從樹上滴落下來的水珠兒,使他清醒過來。
他猛地站了起來,看見迎著自己走過來的巴米都,嚇了一大跳。
巴米都也嚇了一大跳。
就在這時,炸雷般響起一聲吼叫:
“穀龍,你快跑!”
緊接著,特飄殺豬般一聲慘叫:
“啊呀!——”
巴米都回過頭去,隻見特飄被扛在肩上的劉別狠狠地咬住了的耳朵。
原來,劉別並沒有昏過去。
在遭到特飄突然襲擊時,他佯作被勒昏,隻不過隻是為了麻痹對手,尋找反撲機會。當特飄把他背上肩頭的時候,機會來了。他可以順手掐住特飄的喉管。可是,為了能同時製服巴米都,他必須把槍從特飄手裏奪回來。他忍耐著,等待著。他知道,憑自己的體重,特飄走不遠就會累得喘氣,給他奪槍造成機會。
然而,事情的變化實在出人意料。
一切不可能發生的都發生了。
劉別從特飄和巴米都的對話中,得知穀龍已經落到了他們的手裏,他們要用折磨自己的辦法,迫使穀龍講出毒品的下落。
劉別的心裏頓時燃起一團火!
不能讓他們的陰謀得逞!
豁出性命,也要救穀龍逃出魔爪!
就在這時,穀龍出人意料地突然從樹叢裏站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