利瑪竇在宣講天主教義的同時,還把主要精力放在介紹西方科學技術上。他的傳教活動走的是上層路線。他帶來的望遠鏡、 自鳴鍾、油畫(坤輿萬國全圖)等新奇器物,明時見所未見,聞所未聞,士大夫耳目為之一新。萬曆帝曾派官吏以隆重的禮遇接待這位傳播“西學”的客人,此後,陽瑪諾、熊三拔、龐迪我、王豐肅、羅如望、湯若望、區儒略等歐洲傳教士亦絡繹來到中國,他們活動於江浙、閩、粵、桂沿海數省及京傲一帶,授徒講學,於天文、地理、醫學、曆算、火器、機械無所不談,有的傳教士還為明廷製火炮、修曆書,西洋火器、機械不斷地流入中土,介紹“西學”的書籍,如《天學初函》也得到廣泛刊行。

“西學東漸”給古老的中國文化注人了新流,祿命之說日益動搖,學風蔚然一變,“西學東漸”激起了種種波瀾。但人們對“西學”的認識和態度卻有所不同,厭它、恨它、嫉它、愛它、讚它、護它,形形色色,不一而足。

從此,人們便開始發現了關於西方人的探險、傳教、人侵、掠奪、擴張等詞彙。

打那以後, 自稱以傳播上帝福音為宗旨的西洋教也開始了“為上帝而贏得中國”的行動。

天主教何時傳人壯族地區?

一本民國二十二年的《廣西年鑒》第一回寫道:

基督教於明末流入本省,明思宗及萬曆帝母後均篤信此教,尋因桂王被迫來桂,基督教始傳入廣西,時有西教上矍沙微獻新曆,桂王嚐頒行焉。及清兵迫廣西,教士彌格嚐為桂王乞師於羅馬教皇,不果,卒杭清兵以死。當時並無教堂之設立。至清道光末年,洪秀全楊秀清在廣西桂平金田村舉義,即以信奉基督教相號召,一時從者甚眾,但由於滿清政府之淫威,布教尚無一定場所。及洪楊失敗,基督教受絕大的打擊。

一本叫《無主教考》的書在第408頁中寫道:

道光二十四年,法國欽差大臣拉格內來中國,意欲進京求皇上傳弛教之禁。……疑於是年十一月間,奏禦批依議施行。欽’此。從此,準西洋教士在五口通商之地傳教(五口,即廣州、廈門、福州、寧波、上海也)。隨便建堂禮拜,並設立醫院,育嬰堂等事,帷不準擅入內地傳教。倘有違背條約,入內地傳教者,地方官可將其人解送領事官,管束懲辦……

當一名西方人踏上中國的土地時,有三種人(確實是三種,而不是兩種人)便會出現在他麵前:當地人、入侵者和保護人。在漫長的歲月中,發生變化的僅是演員,而不是其角色。當地人是老百姓,入侵者是傳教士,保護人是令人質疑的官員。但大家始終都會發現同樣的悲劇行為,同樣的一係列事件以相同的秩序出現:入侵、懷疑和驅逐。在這部“電影劇本”的各種版本中,18世紀的那種“版本”曾有過特殊的時刻,當時對旅行者的互相理解的氣氛超過了仇恨。19世紀的“版本”則遠非是理想主義的了,或者應該說對西方人是一種更為粗野和更為狂妄自大的理想主義,很快就導致了武力的較量。中國人知道他們違犯了一種禁令,西方人在這樣做的時候帶有了一種惡意的樂趣。他們稍有不慎便會引起質疑,那些從事傳教的人幾乎始終都是經化裝後旅行的,他們進入了“五口”之外自認為很安全,但終歸會於某一天被中國人發現。

內地最終不可避免地在西方人的思想中,產生了“禁地”的吸引力。於是,西方人就試圖以武力打開邊界,進人內地的吸引力從而演化成了禁地的吸引力。

據《廣西天主教史》記載:

廣西是巴黎外方傳教會教士進行傳教活動的區域。雖經五十多年的努力,還很少見到基督福音文明色彩的出現。直到現在,被天主的真理和美善所吸引的人們還微乎其微。

我們傳教士必須迅速製定宏偉計劃,要把基督福音的傳教事業,深入到這個省的每一角落,務使廣西變成我們法國人的第二故鄉!我們絕不能把這項大事業看成是無關重要之事。

早在1848年,羅馬教廷傳教部已將廣東、廣西兩省教區劃給巴黎外方傳教會為傳教活動範圍。可是兩省教務仍長期隸屬於澳門葡萄牙籍主教區。

17至18世紀中葉,曾領過聖洗的教徒的後裔在廣西省境內已無一人存在。自1724年的教難後,沒有任何一個外國傳教士能進入壯族地區。

巴黎外方傳教會駐香港總會神父李播當時被推選為這個新教區第一任領導人,他即采取積極措施,試探進人廣西。這時適逢曾在西藏傳教的法籍教士肋若(Renou)剛從廣州監獄獲釋(先前被清政府從西藏拘押至廣州獄牢),便欣然接受香港李播的邀請,答應潛入廣西,調查是否還有天主教徒存在。幾個月後他就完成了此項活動,返回香港,向李播彙報說:“廣西境內還有幾個廣東籍的天主教徒,他們分散在幾個大城市經商,流動性人,行蹤不定。至於廣西境內的本地人則找不到一個教徒

經調查後,李播便試派福音傳播者進入廣西,但侮一次的嚐試都失敗了。最後唯有馬賴神父。

馬賴1814年生於法國,他是一個善於虛張聲勢的人。他自法國南部出發,於1852年作為遣使會傳教士到達東方。他在香港學習了漢語的基本知識之後,便化裝穿行於中國,並到達貴州板江的中國天主教的一片小飛地。後又從貴州轉人廣西泗城府,是數年來到廣西傳教的第一人。

此時,我國的南方已經爆發了鴉片戰爭,老百姓群情激昂,反對外來人侵,攻擊洋教傳教士們。在廣西壯族地區,當時常常爆發反對西洋教的教案。在上帝“火槍手”的思想中,產生一種瘋狂。馬賴相信魔鬼的存在。魔鬼不僅僅是一種象征的形象,而且也足一種活躍和完個真實的存在,是一種超級的無政府主義,它在使西方完全墮落之後,又向亞洲中國轉移。馬賴認為:如此令人驚歎的大自然如果不是上帝所造,如此淳樸虔誠的人民如果不是上帝的選民,那就真是神父們的過錯了。他決心做一件讓上帝也為他感光榮的大事業。

顯然,馬賴在這個時候充當了一位不顧中國政府規定,進人中國內地的冒險者和瘋狂者。

馬神父獲得李播的賞識,李播認為這位馬神父真有福音“先鋒隊”的獨特本領。李播便派他先到貴州,隨後由貴陽李萬美神父提供辦法,使馬神父終於成功地進入到廣西測城府。

馬神父是一個在中國偏遠地區傳播上帝福音的老手,老謀深算,同時又很自負虛榮。

無法自定旅程的人生,常常如風卷的浮雲,變幻莫測。

當馬神父到達西林縣不久,就被逮捕,但隨後幸獲釋放。當地開始有人前來奉教。

馱娘江的水又一次由肥變瘦、由渾黃變清澈、由暴烈變溫柔的季節,傳教士認為自己在壯族地區已經站穩了腳跟,開始著手策劃建立西林第一座教堂的計劃。

馬神父開始得意了,在寫給香港李播主教的信中說:“依托天主的聖意,我們已經順利地在西林的土地上播下了信仰耶穌基督的種子。為了這一天的到來,我們傳教會多年來的努力總算沒有白費。這裏的人們並不像外界傳說的那樣蒙昧愚鈍,他們善良溫和,信仰堅定。男人是天生的修道士,女人是虔誠的羔羊。在這片苦寒荒蕪的土地上沒有信仰的生活是無法想象的。雖然這裏並不是神父們的樂園,但也不是信仰者們的荒漠。尊敬的主教大人,我現在已為十六個虔誠的信徒付了洗,使他們飯依到天主的聖寵之下。這個成績雖然很小,但這不是這塊土地的過錯,而是這裏還未經耕耘。現在我們看到了上帝的光輝照耀到了這片仿佛洪水滔天時代的山穀。我聽到天使在雲端喊“伸出你的鐮刀來,因為收割的時候已經到了,地上的莊稼已經熟透了。”

可好景不長,馬賴重新被捕,並於1856年2月21口“為上帝致命”。

在西林收集的有關零星資料經整理,記錄了馬賴在西林被殺頭的經過大致是這樣:

1854年一1855年間,馬神父曾兩次到廣西壯族地區傳教。他剛到西林縣不久,就因西林人白三的告狀而被捕,不久釋放。1855年,馬神父在貴州度過了最後幾個月,當想到廣西有為數不少的人希望信奏天主時,他就急忙再來西林,同年12月14日到達板坡村。

這時,曾經釋放馬神父的陶縣官已被新的縣官張鳴鳳所代替,於是白三又繼續控告馬神父。馬神父剛到板坡村,就風聞將有教難發生,便逃到西林一家老教徒家中避難。

西林風聲口緊,信奉耶穌基督的人已經成了人神共怒的發泄對象。他們來教堂做祈禱時,隻得貼著村莊的牆根灰溜溜地來,再灰溜溜地回去。一些天主教徒經常在地裏受到人們的嘲笑,他們被人們稱為搖尾乞憐的狗。那時西林那些基督徒還沒有意識到,自從把自己交給了上帝,他們便命中注定要與孤獨、歧視、傷害相伴。上帝即便能拯救他們的“靈魂”,但卻不能帶給他們多少好運。宗教總是和人們的日常生活緊密相連,可當宗教成為日常生活的障礙時,信仰便成了一種災難。

由於白三說馬神父來廣西擾亂地方,傳播邪惡宗教,挑撥民族不睦,煽動百姓反抗政府,2月24日,縣官便命兩個差役率領一群士兵搜捕馬神父。教徒們聞訊都勸告馬神父逃往貴州,但他不肯離開教徒,他說:“如果我離開了你們,你們必將為我而受苦。我應當留在你們中間。人子的光榮到了,主與我們同在。”馬神父向天空伸出了雙臂,一派從容不迫的感覺。

在教徒們的要求下,馬神父同意由四名教徒白滿、盧朝明、盧成學和自望林(白三的侄子)陪伴,回西林縣城羅恭葉家裏暫住。當捕捉馬神父的士兵到達瑤山村時,馬賴剛離去不久。由十捉不到馬賴,他們就逮捕教徒,有盧成保、盧英龍、盧成剛、盧成江、黃丁玉和馬神父的傭人巫老五、新教徒陶望貴以及後來與馬神父同時殉教的女傳教員曹桂英。

2月25日,衛兵們押著教徒繼續追蹤到西林縣城,當他們將到達衙門之際,獲悉馬神父已逃往羅恭葉家裏隱避。這天早上,馬神父本欲齋戒絕食,有個好心的老人勸告他說:“馬神父!今天你將受難,要進餐為好。”馬神父剛進餐完畢,西林縣城的兩百名士兵突然到來,馬神父當即被捕,羅恭葉的兒子也同時被捕。那四名被從瑤山押來的教徒與另一個名叫楊加劇的教徒,都被集中在一起,他們沒有被捆綁,而是4人都被一個士兵牽著頭辮。

馬神父被押到衙門,張嗚風即開庭審問:“你來這裏究竟想幹什麼?為什麼你以傳教為名,搞陰謀暴動,誘惑群眾,反抗政府?你是想組織一支武裝隊伍來擾亂地方,你要放棄這邪惡的宗教!”

馬神父回答說:“我所傳的是真宗教,絕不能放棄;此外我們絕無陰謀詭計,我引異群眾修德立功上天堂。”山十當地語言不夠熟練,馬賴對其他問題就不回答。縣官便審問其他教徒,首先譴責白望林不聽叔父白三的勸告而偏偏去信奉邪惡的天主教;由於他拒絕叛教,被打屁股三百板。過後,縣官下令將白滿押上來,威嚇他說:“你為什麼信奉天主教?這是煽動群眾造反的邪惡宗教。”

白滿:“不!這個教並不是像你所說的那樣,它教海我們從善避惡,拯救靈魂升天堂。”

縣官:“你還想繼續跟隨馬賴嗎?”

白滿:“我不願離開他!

縣官:“你既不願離開他,又不願叛教,要殺你的頭!

白滿:“縣官,你可以殺我的或者我嶽母、妻子以及我女兒的頭;至於想要我叛教,背叛天主,那是辦不到的!

憤怒的縣官下令用一條三尺三長、一寸寬的竹板痛打他屁股三百板,稍後,又用刑架對他施刑。人們譴責白三的罪惡重大,不是別的,而最主要在於信仰上的不堅定。這位信仰堅強的白滿,實際上可用叛教或支付贖金,就能完全恢複自由,不至於喪命。但他始終拒絕。縣官曾多次拷問他是否有悔改之意,所得到的答案,始終是否定的。經過多次審問和拷打,縣官乃下令將其押赴刑場。死刑很快就執行,劊子手高舉馬刀一劈,頭即落地。

白滿被殺之後,縣官馬上又審問盧朝明和盧成學,先給每人痛打屁股三百板,由於疼痛難忍,可憐的新教徒從口中發出叛教的悔意,他們得到了饒恕。

在審問羅恭葉的兒子時,由於他是文人,沒有遭受拷打,縣官這樣質問:“你是個文人書生,為什麼如此盲目信奉這邪惡的洋教?”這位年輕人引證了皇帝各種救令,特別是道光皇帝登位第四年所頒布讚揚天主教,並允許群眾信仰自由的救令。縣官聽了一言不發,隻好放他回去。

縣官再審問馬神父,先命士兵痛打他三百板,這些劊子手為了盡職,竟然拷打到連次數都記不清楚。

此後,輪到那些在瑤山村被捕的教徒們,但縣官不想對他們多審問,隻想專門針對曹桂英一人,因為他們以為她是洋鬼子馬賴的老婆。

縣官:“你是從何處來的?”

曹桂英:“貴州興義府。”

縣官:“是誰引你人教?”

曹桂英:“我的父母,他們一向信教,並送我入教會學校讀書。”

縣官:“你來這裏幹什麼?”

曹桂英:“我到這裏已有兩年,這裏有不少婦女願意信奉天主教,我是為了教他們念經,禱告,恭敬天主。”

縣官:“你為何偏偏在夜間而不在白日教他們呢?”

曹桂英:“因為白口他們都要到地裏或家裏勞動,沒有空閑,隻有夜間才有時間。”

縣官:“如果你想活命,你要好好坦白說實話!你是不是洋鬼子馬神父的老婆?”

曹桂英:“我不是馬神父的老婆,他未到這裏之前,我根本不認識他。”

縣官:“如果你不背叛馬神父的洋教,我將叛你死刑。”

曹桂英:“你要叛我死刑,是可以的;但要我背叛天主教,那不可能!”

陰曆二月二十六日,縣官重新審問馬賴,還把那些沒有審問過的教徒提出一起審問。

縣官問:“你們為何都要信奉這邪惡的洋教?如果你們還想活下去,就應當背叛此教。同時也要放棄參加各種集會。例如你們定在二月十七日舉行的集會,就會挑起暴動,擾亂治安。”

教徒們:“我們不能背叛天主教,有人控告我們二月十七日舉行集會,因為那天是複活節,我們以念經禱告來慶祝。”馬神父叫教徒們呈上一張教會用的月曆給縣官。縣官拿過月曆瞄了一眼,一言不發便命人再將這些教徒押回監獄。過後再審問馬賴說:“昨晚拷打你,你不覺得疼痛嗎?”

馬賴說:“有天主聖寵支持,我不覺疼痛。”

人們非常驚訝地看到了馬神父眼中從未有過的狂熱和癡迷,那是一個殉教者走到天堂的門口時才會有的目光。馬賴認為作為一個傳教十,他的職責隻是傳播上帝的福音,而不是與人戰鬥。他以為,在中國人的麵前,傳教士既是耶穌基督的火種,也是在幹燥的森林中玩火的人,一不小心就可能引來滿山遍野的大火,把自己燒了也就罷了,還將殃及許多無辜的人。

縣官十分惱火地說:“你!還在這裏講什麼天主。來人呀!快給我重打他三十下”馬神父忍受著,沒有呻吟。縣官下令把馬賴吊上刑架,然後再審問曹桂英,但所得到的答複和以前一樣。法官向教徒一說:“如果你們的馬先生願交白銀五百兩,縣官就釋放他。”教徒們說:“馬神父是不會同意的,但如大人能恢複其自由,我們願拿一百二十兩自銀作押金。”最後,張鳴鳳願減至三百兩,並讓教徒盧成保、巫老五等三人向馬賴轉達這一意圖。可是馬神父對教徒們說:“你們去告知縣官,就是一文我也不給,他想幹什麼都可以。”

神父對流血的渴望已經超過傳教的理想,他以為自己真成了走向十字架的耶穌了。鮮血真的能喚起人們對上帝的崇敬嗎?縣官大發雷霆,馬上下令將馬神父和曹桂英一起押來,用刑架處死他倆。這種刑架是一種木箱,高與人身相等,把頭夾在上端,腳不到地,全身重量都吊在架上;此種刑架是當時處死犯人的一種最殘酷的刑具。

馬神父忍受著痛苦,精疲力竭,發出沉哀之歎息, 自言自語地喃喃說:“教友們,我的孩子,今天是我主耶穌升天的日子,耶穌基督就在這一天完成了他偉大的救世義舉。在聖城耶路撒冷東橄檻山,耶穌基督為自己的信徒們祝福,一朵彩雲降下來,就把我們的主耶穌接到天國去了。他是為了你們而升天的,隻有一個高居於天上的神,才可以拯救你們,才值得你們去信仰,並為他獻出自己的生命石啊,弓箭正向我們射來,這是上帝對我們的考驗。想一想走向聖十字架的耶穌吧,他是那樣愛我們,用自己的血使我們脫離罪惡,拯救我們的靈魂。我的孩子們,不要悲傷,上帝會擦幹你們的眼淚。天國近了,被殺的羔羊,將擁有權柄、富足、智慧、尊貴和榮譽。看哪,生活是多麼辛勞和痛苦,讓我們在這個特殊的節日裏讚美天主的無限慈愛,讓我們為聖子耶穌的升天與複活而歡慶吧。基督複活了,天使們皆大歡喜。基督複活了,墳墓中不再有死人。看哪,上帝的帳幕其實就在人間,他要與我們同在。讓我們去追尋他的光芒。看哪,上帝的帳幕其實就在人間,他要與我們同在。讓我們去追尋他的光芒,麵對異教徒的刀槍。阿門。”

“阿門!”有纓纓的哦泣在昏暗的空間裏縈回,像山澗中流淌的溪流,清冷而孤獨。

然後,馬賴的肉體抽筋震動,從刑架上掉下地麵。衛兵們即提燈籠跑來,並從獄中叫盧成保等二人出來看守馬神父的屍體。馬賴的屍體臥在地麵,直至次日早上,兩名衛兵把屍體抬往城外猴籠山上,把頭砍下示眾。

曹桂英受苦刑時間較長,被刑架吊死了。

1856年8月11日,法國關於“西林事件”的聲明傳到西林,聲明說法國人馬言(即馬神父)在中國廣西省西林縣被西林縣縣官張鳴鳳逮捕並處死,並提出抗議,要求賠償。

同年,9月20日,清政府派員調查“西林教案”。

根據調查,清政府認為:“我們應該充分理解,我們的縣官張鳴鳳是忠實地執行當今皇上有關天主教的規定的,即隻允許外國人在通商五口傳教,禁止深人內地,若超出了範圍,當地官府可體察情況,扣押傳教人員,送交鄰近城市有關國的領事館處理,這是在條約上明文規定的。很明顯,廣西西林縣並非通商的大埠頭,而法國人馬神父和其他深人到那裏去傳教的人,都是違反了條約規定的。”

這封信是鹹豐六年},二月三日在泗城府接到,鹹豐六年十二月二十六日轉發西林縣。

《清實錄》卷二五零這樣寫著:

鹹豐八年

四月壬子(初七,5月9日)

諭軍機大臣等:黃宗漢奏

……至(法蘭西)人於廣西西林縣一案,擾澆澆不已,此則不過將來再費一番查辦,無足重輕。……

曆史為壯族地區留下了這些文字。

曆史是什麼,對於我們來說,是這些事實的記錄。

馬賴的冒險行為使他成了一名“聖人”,西方傳教士追求的一種夢想,他們在這一方麵與當時的巾國法規對立,西林壯族人卻不讓他們做這樣的夢,因而馬賴的夢想便變成了噩夢。他萬萬沒有想到,他想征服這個壯族地區,卻恰恰正被這個地區征服。

馬賴的傳教事業被一個化外的荒蠻山區很少受洗禮的縣份擊敗了,被一批可怖之神戰敗。教會因此而失望,隻有永遠地“嘲弄它無法征服的一切”。

這就是一百五十年前“無足重輕”的“西林教案”。據說,此案後來竟引發了第二次中法戰爭,這是後話。馬賴成了傳教的悲劇人物,他充滿傳奇色彩的冒險經曆,驚心動魄的事件和形形色色的傳說,使紅上增添了一種神奇異的地域人文景觀。

“西林教案”所經曆的故事,就深藏在這些紅土山地深刻的褶皺中間以及褶皺深處的寂靜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