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軍墾先鋒--餘友清
85歲的潘海震是個老軍墾,是最早來到八五○這片土地的老戰士。潘老回憶:“在1954年的深秋,寒風習習。我們500多名戰士從伊春湯旺河登上軍列,在密山下車,鬥誌昂揚的步行來到虎林,在寒冬到來之前,吹響了墾荒號角。從此我把一生獻給了八五〇,把我的子孫留在了八五〇,再也沒有離開過這片山河,現在老了,但我不後悔,還覺得很光榮。我這一輩子永遠感激一個人,那就是我的老首長--餘友清,我們鐵道兵軍墾農場的開路先鋒,他的艱苦奮鬥、勇於開拓、腳踏實地、不計名利的革命精神始終激勵著我和八五〇農場的一代又一代人。”
60年代朱總司令在《中國青年》雜誌上題詞,號召全國青年學習北大荒的老紅軍餘友清。稱他是軍墾事業的先鋒典範,是朱德委員長唯一表揚的一位農墾基層單位的場長。
在八五○場史館,我第一次詳細地了解了餘友清這位北大荒元勳的曆史,被這位共和國的英雄和他高尚的精神感動了。
餘友清,原名周光元。1905年1月生於湖南慈利縣岩泊渡趕舟灣一個貧農家庭。1934年參加工農紅軍,1935年加入中國共產黨。在第二次國內革命戰爭時期,曆任紅二方麵軍四師十團二營四連的戰士、班長、排長、司務長和二營營部管理排長。抗日戰爭時期,曆任八路軍綏遠騎兵支隊的副大隊長、大隊長、副支隊長(即副團長)。解放戰爭時期,曆任第一野戰軍十九師五十五團副團長、團長、五十六團團長。全國解放後,曆任十九師副師長、鐵道工程第五師副師長、誌願軍鐵道兵8505部隊(五師)副師長。從朝鮮歸國後,曆任鐵道兵 8505部隊副師長、鐵道兵八五○部農場場長,鐵道兵農墾局八五○農場場長,牡丹江農墾局八五○農場場長、東北農墾總局虎林分局局長。
餘友清幼時家境貧苦,全家四口靠父親周名岩做船工和種二畝山田為生。為了掙幾個錢餘友清從七、八歲就開始勞動,14歲時已和成年人一樣,和父親一道擔起全家生活的重擔。他給魚販子背過魚、當過長工、做過學徒、撐過船。過早的沉重勞動使他剛剛成年時就駝了背。1924年本鄉農民暴動,窮人自發起來和地主鬥爭,餘友清也跑去參加了。1934年10月,賀龍、任弼時領導的紅二方麵軍,來到湖南一帶進行反圍剿運動戰。餘友清便披一條麻袋,撐一隻舴艋小舟,沿著澧水去投奔紅軍。1935年初調到紅二方麵軍四師十團二營四連當戰士,不久又當了班長、司務長,8月,調到營部當管理排長。在此期間他參加了紅二方麵軍在湖南進行的幾場著名戰鬥,在戰鬥中他光榮的加入了中國共產黨。1935年11月餘友清任管理排長時,跟隨部隊開始了艱苦卓絕的萬裏長征。長征途中,在極為困難的環境裏,餘友清想盡辦法為部隊等集草根、野菜。為籌糧,別人一天走120裏,他要走180裏;他還經常把自己很少的一份口糧分一半,悄悄地塞進傷病員或體弱同誌的挎包。
1936年10月紅一、二方麵軍會師甘肅,餘友清調到五師當戰鬥排長。部隊開赴抗日前線後,他參加了山西忻口大戰。1938年至1942年,他先後任八路軍綏遠騎兵支隊第四大隊長和支隊的副支隊長(即副團長),率領一支精悍的騎兵,沿著長城,打擊日寇。1943年他參加了延安整風運動,是延安黨校的學員。1949年在綏遠剿匪時,衝鋒在前,戰鬥結束時,發現戴的狗皮帽子被土匪打了個洞。時值隆冬,他發誓說,不抓住土匪頭子不換帽子。後來,終於滅匪擒酋,可頭皮也被凍傷,留下了不滅的印記。
解放戰爭初期,他參加了綏包戰役;1946年參加了晉綏、集寧、大同戰役。1948年他在一野十九師五十五團、五十六團任團指揮員時,參加了扶戰役和南下解放四川的戰役。
在戰場上餘友清有一股不消滅敵人誓不罷休的“倔”勁。1949年扶戰役後,國民黨起義部隊中有一個連叛變了,半夜裏悄悄地把隊伍拉走。餘友清奉命率一個加強連急追,他帶領部隊跑步追擊了12個小時,追上並全殲了頑抗之敵。在長期革命戰爭中。餘友清成長為一名能衝鋒陷陣又能指揮和敢於打硬仗的指揮員,在戰鬥中曾三次負傷。
1952年十九師黨委對餘友清的鑒定是:“戰鬥勇敢,執行黨和上級的任務命令堅決,對黨對人民忠誠老實,工作上深入下層,聯係群眾,始終保持艱苦樸素的作風。是一個夠標準的共產黨員”。1955年黨和國家授予他三級“八一”勳章、“獨立”勳章和“解放”勳章,並授予上校軍銜。
我在八五○農場采訪期間,潘老向我推薦了農場黨委秘書張開平發表在《中國青年》雜誌1960年第23期上《北大荒的老紅軍》一文,寫的就是餘友清的事跡,從這篇文章我又看到了當年餘友清率領複轉官兵開發八五〇農場的動人場景——
1954年6月,鐵道兵五師在東北正待向鷹廈線轉移的前夕,王震司令員來到工地。與將要退伍的幹部戰士作了親切談話。
“餘友清,去北大荒辦農場怎麼樣”?這是王震司令員對餘副師長的第一句話。
餘副師長並不感到突然,他毫不猶豫的說,“黨需要我去我馬上就去!”
將軍和藹地笑著,說道:“考慮考慮,開荒種地是一個艱苦的戰鬥崗位啊”!
餘副師長斬釘截鐵的回答道:“早就考慮好了”!他一邊說著,一邊將手指頭捏得哢吧直響,這是他在心情激動時的習慣動作。司令員見餘副師長的態度很堅決,於是高興的說:“你先帶一部分轉業官兵去。你們是打頭陣的,是去點火的,得搞個樣子,搞得紅紅火火才行,以後的發展很大,後來的要按你們的腳窩子走。你們要想一切辦法多搞些糧食,社會主義工業化也就好辦了!……”
餘副師長興奮的說道:“保證全心全意地與退伍戰士同甘共苦,把農場辦好,完成黨交給的任務,請首長放心吧!”
司令員滿意地點了點頭。
在王震將軍和他談話的第二天,他就背了一個小背包,帶了一個警衛員同將軍一道,到北大荒踏查,選擇建場地點來了。
1954年10月,餘副師長踏荒回來。就帶上540多個轉業官兵,背著被包,扛著鐵鎬、鐵鍬、槍支,向黑龍江省虎林縣進發。
餘副師長抓起一把黑土,一展手,滿掌是濕漉漉的黑水,像油一樣,多肥的土啊!餘副師長容光煥發,嘴唇在興奮地顫動。走著,走著,他看見張開平幹事大聲說道:“叫文化教員指揮唱歌”!望著這荒涼但又富饒的草原,誰不激動呢?於是官兵們以誌願軍戰歌的曲子,唱起了自己填的詞:
雄糾糾、氣昂昂,奔向北大荒,
為人民,為理想,建設新家鄉。
毛澤東的好兒女,齊心團結緊,
艱苦奮鬥,翻天覆地幹一場。
傍晚,來到一處漫崗坡前,餘副師長說道:“到家啦!”於是官兵卸下了被包,鏟去了草皮,撐起了帳篷,當夜幕降臨的時候,官兵點燃了一堆堆篝火,烤著餘副師長打的野味。
官兵們一邊津津有味的吃著,一邊聽餘副師長談著農場的建設規劃。他熱情洋溢地說著:哪裏種小麥,哪裏種水稻,哪裏蓋學校和醫院……
麵對著這片野獸縱橫的荒原,他並不因將要碰到的各種困難感到絲毫畏懼。他對黨的事業滿腔熱情和這種堅強的意誌,深深地感染了官兵們。
餘副師長停了停,又說:“你們都是建設者,是主人,你們談談農場該咋個搞?”
於是官兵們把自己認為最美好的東西都說了出來。他樂嗬嗬地聽著,點著頭,說:“對頭、對頭”。
隨著他的描述,戰士們眼前浮現出一幅幅美麗的場景,隨之進入了甜美的夢鄉。
第二天,官兵們就開始了營建。北大荒的樹條子,烏拉草遍地都是,不幾天工夫官兵們就蓋起了十幾座窩棚和適於過冬的坑道式地窩子。上麵鋪些樹技和幹草,再壓上土和雪,門口用草簾子檔著,裏麵搭了對麵床鋪,沒有任何取暖設施。
1955年元月,以中國人民解放軍鐵道兵的代號八五〇為名,在虎林縣政府禮堂舉行了農場成立大會,會後,餘副師長選了一塊上好的黃波羅木,做了一塊牌子,上麵寫著:“中國人民解放軍鐵道兵八五○部農場”。戰士們敲著臉盆,放著鞭炮。將這塊牌子掛上了場部大門。
餘副師長成了官兵們的場長。他無限深情的說道:“北大荒今天隻有這樣一塊牌子,以後將會有更多這樣的牌子掛起來的……”
第二天,餘友清場長請一位當地的老獵戶引路,帶著警衛員王永富和一個勘察小組共六個人,冒著數九嚴寒,闖入完達山脈的馬鞍山,尋找伐木點。他們經幸福村,過木柴鋪,以每天50公裏的行程,挺進馬鞍山原始森林。老紅軍不顧嚴重的關節炎,帶領小組同誌風餐露宿於深山老林,先後跋涉一個多月,終於在花尖山和阿布沁河上遊河穀一帶,找到了日軍伐倒的4000多立方米優質紅鬆困山材。然後安排三個大隊的人員,用人拉爬犁從伐木點運到虎林,一站倒一站地運出原木2750立方米,為全場頭一年房建和建立場部備下木材。
那年冬雪小,人拉爬犁路麵摩擦力很大,於是全場男女老少齊出動,用被單、毛毯、臉盆運雪鋪成90公裏長1.5米寬的爬犁道。餘場長帶頭和戰士們一起拉爬犁,一天,兩個戰士推著一掛載滿圓木的爬犁路過一個較陡的山坡時,爬犁失控順勢而下,圓木散亂滾下山坡,這時正在運木的其它戰士們絲毫沒有發覺,依然沉浸在勞動的快樂之中。說時遲、那時快,一根圓木即將撞上兩名婦女的時候,餘場長一把推開他們,自已腳部卻被撞傷。但老場長依然拖著傷腳堅持在一線,一再叮囑戰士們吸取教訓注意安全,在他的精心監督下使運木任務順利完成。在備料的同時,農場在虎林鐵管處家屬區建起了一個電鋸組,用園盤鋸加工原木;二月份在虎林鎮西頭一間破房子裏,盤起兩座烘爐,成立了鐵工廠。
虎林街上,錘聲叮當的響起來,他們把廢銅爛鐵熔煉鍛造成開荒生產的工具。建場頭一年,就在這小烘爐裏打出了鎬頭、鋤頭、三齒鉤、豆鏟子、泥抹子、瓦刀和一些生活工具共3.8萬件,打扒釘和螺墊2.9萬公斤;各種螺絲2.2萬個,價值4.6萬元。
1955年3月上旬,山裏積雪開始溶化,逐漸彙成洪流,戰士們利用山洪放木,從上遊把原木推進水裏,衝到馬鞍山腳下。一天早晨,天剛蒙蒙亮就有人喊漲水了!隻見山上桃花水夾著冰塊猛衝下來,冰麵頓時水深齊腰,待用的木材都漂了起來,眼看被洪水卷走,水情就是命令,餘友清場長首先脫下棉褲和鞋子,冒著刺骨的寒風,跳進漂著冰塊的冷水中,不顧一切地打撈木材。接著,一大隊副隊長和另一名戰士也相繼跳入水中搶撈。那時他們隻覺得周身被緊箍著,冰塊不時撞到身上,他們不斷撥開冰塊,撲向漂木。寒冷被那緊張的戰鬥、奔騰的熱血壓住了。經過20多分鍾的奮戰,餘場長他們把一根根圓木推向岸邊,一根也沒損失。而他們卻個個凍得嘴唇發紫,渾身發抖,腿腳麻木,剛出水麵四肢全失去知覺。聞訊趕來的官兵們把他們扶進帳篷,幫助脫下內衣,圍上被子,拿來白酒讓他們喝幾口暖身子,又用白酒給他們搓手腳驅寒,過了好長時間才緩過來,老場長幽默地說,這個涼水澡洗得可真值啊。從1954年12月進山到1955年3月出山,共三個來月,伐運原木4千餘方,建營房1.34萬平方米,解決了開荒前5500人的住宿問題,為開發農場奠定基礎。
三月的北大荒,乍暖還寒。下旬的一天,在愛民大隊召開了全場燒荒現場會,規劃了燒荒範圍和措施,這時,王震也趕來了,他親手點燃了第一把荒火,掀開了開發北大荒的序幕。
5月,大地解凍。官兵們用自製的農具迎接了建場的第一個春天,向沉睡了千萬年的沃土一寸、一尺的奪取著陣地。
為了多開荒.官兵們又向當地農業社借了一部分雙輪一鏵犁。選了18匹騾子開始試耕。生荒地,草皮厚,最糟的是:有些低窪地還積著片片冰渣,牲口在裏邊抬不起蹄一步一趔趄。咋辦呢?餘場長提出用人拉犁。戰士們感到這個辦法很好。但作業的人員艱苦些。越是艱苦的事,他越是走在前頭。於是他派人找了幾根粗繩子,說了聲“走”!年近半百的餘場長就跳到泥漿裏。帶頭試驗人拉犁開荒。在寒冷刺骨的冰水裏和戰士一起,拉起了犁杖。不一會他的左肩就勒出了道道血痕,但依然吃力地向前挺進,由於草地濕滑,餘場長有時跪在地上拉犁,戰士們都勸他歇息,可他卻不肯,棉襖濕透了,褲子劃破了,他全然不顧。兩天下來,餘場長感到用50人拉一台雙輪單鏵犁開荒,工效太低,後來他改進拉犁方法,改裝犁刀,加寬犁鏟,延長尾板,用20人拉,後改為12人或8人拉,工效大為提高。從此人拉犁成為其它農場和新疆、內蒙古等墾區紛紛效仿的主要開荒方式。餘友清和戰士們每天起早貪黑,兩頭不見太陽地苦幹。他編出了十個拉犁小隊排成雁行,奮力拉犁,你追我趕,東起清河,西至愛民,遼闊的荒原上到處響起了人拉犁開荒的勞動號子聲。沉睡了千萬年的黑土地,在拓荒者的腳下蘇醒了,黑油油的垡片散發出誘人的芳香。
在他的帶領下,頭一年,就用人拉犁和鋤頭開出了14.45萬畝荒地。
就在開荒戰鬥的同時,在一次場黨委(擴大)會議上,餘場長謙虛地向新來的農藝師問道:“你說我們先種些什麼好呢?”
農藝師眉毛一揚,吃驚地回問了一句:“今年就要播種?”
“是啊!今年不播種,開出這麼多的地幹什麼?”餘場長不解地反問了一句。
農藝師有些茫然,答到:“按著農業科學來說,在當年新開的荒地上,是不能播種的”!
“那什麼時候才能播種呢?”餘場長急切的問著。
“最好是休閑一、二年”。
“什麼?一、二年”餘場長唰地一聲站了起來,臉漲得紅紅的,半晌才說道,“國家需要糧食才派我們到北大荒來,不播種我們拿什麼交給國家?難道說,這一,二年還要國
家拿糧食養著我們。”
農藝師感到委屈,場長沒有理解他的意思,於是解釋地說道:“當年開的荒,又沒耙過,土地板結,草根也沒腐爛,種子播下去了,也會被草吃掉,到頭來連種子都收不回來
……”
餘場長斬釘截鐵地說:“能長草,就能長糧食!草能吃莊稼,莊稼就不能吃草?草長起來就鋤草,我們這些人連草都鬥不過?!”
農藝師感到餘場長不理解農業科學的特性。於是為難地說:“就不談農業科學,拿目前本地的習慣來說,也是要隔一、二年的。”
“國家需要糧食,能拿出糧食才是對國家負責。我同意播種。”餘場長也毫不猶豫地表明了自己的態度。
在當天會議上,餘場長提議暫時不要做決議,散會後。他沒有吃飯,一個人坐在辦公室裏尋思。他耳邊響起了王震司令員的指示:“……有了糧食,社會主義工業化也就好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