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我不知道站了多久,心裏的委曲就象滾雪球一樣越滾越大。但我不走,更不想哭,紮小辮子的小姑娘才幹這事兒呢。
夜,不知不覺地來到了窗口。窗外,月亮在雲層裏飄浮,時隱時現,對麵的教學樓已經溶進了暮色之中。校園裏真靜,遠處池塘裏的蛙聲一陣陣傳來,叫人好心煩。
蘇老師準是把我忘了吧?我突然想起,這幾天,她的小女兒病了,是肺炎,都住院了。蘇老師還堅持天天來給我們上課。我真不該給老師添麻煩,但這一切都是施同害的。
窗戶上,“篤篤”響了兩聲。
周莉把小圓眼湊近玻璃,輕聲招呼:“唐波,唐波。”
她的臉顯得很模糊,眼睛卻顯得格外明亮。她同情地說:“我知道你們為什麼打架。”
我把瞼扭到了一邊,我才不需要安慰。
“喂,把原因告訴蘇老師吧。”
“不!”
“我替你說。”
我怒氣衝衝地說:“關你什麼事?我不要你管!”
她在門口站了一會兒,見我不肯答理她,就走了。
過不久,蘇老師來了,她臉上都是汗,她是一溜小跑從醫院裏趕回來的。
“唐波,”她的情緒變得平和多了,“老師有點事耽擱了。你等急了?”
我的鼻子有些發酸,低聲道:“沒有。”
她拉了把椅子坐在我身邊:“告訴老師,為什麼和施同打架?你並不是一個好打架的孩子。”
我倔艱地紮著頭,不言語。
老師沒再堅持,她一定猜著了這中間會有些特殊的原因。但她還是給我講了一番道理。
出校門時,天完全黑了,一個人蹲在傳達室的窗台下,一見我,馬上迎了上來。
“唐波。”他呐呐地說,“我還是跟你走吧。”是施同。
我連看都不想看他,隻管大踏步地走自己的路。
施同象影子一樣,緊緊地尾隨著我:“都是我不好,還不行嗎?”
“得了。你的話還有準頭?”
“真的,我這次保證不再變了。”
“去你的。”
“我要再變,你就叫我小狗。”
“不,我要叫你汪汪,就這樣,汪汪汪,汪汪汪!’,
說著,我自己也笑了。
他就有那麼一股勁兒,追著盯著你不放。所以,沒走出一百米,我們又和先前一樣熱乎了。
事後,我間他:“要是蘇老師不罰我,你會來講和嗎?”
他坦白地說:“我可不願意和你分手呀。”
我不滿地說:“我幹壞事你也跟著。”
他奇怪地說:“你怎麼會幹壞事呢?”
他這句話說得我心裏挺舒服的,但我還是來了一句:“那當初你為什麼不肯跟我走?”
“那是我媽媽……”
“別說你媽媽,說你自己。”
他抹了一把鼻子,不好意思地說:“其實……其實我心裏早明白咱幹的是好事,那天老師一罰你,我心裏可難受了。”
周莉也正式參加到我們的活動中來了。自從她了解到我們的底細後,不讓她參加是不可能的。前邊說過,她可是個不好惹的角色,得罪了她,你還保密?甭想!
她總勸我,應當把這件事報告給老師。她說:“老師會支持我們的。”
在這點上,施同是她的擁護者。他看到一些同學得表揚,心裏也癢癢的,總覺得憑自己幹的,也該表楊夫楊了。
但不管他們怎麼說,‘我堅持我的看法。做好事,為什麼一定要讓別人知道?我爸爸、媽媽“那會兒”都講究悄沒聲地幹,這多帶勁。
應該承認,周莉參加進來後,可起大作用了。她在家排行老大,幹家務活比我們強多了。但最根本的,她是個女孩兒呀。女孩兒在做家務方麵總是有天才的。你沒見那些二、三歲的女娃娃,男孩子象這麼大時,光知道槍呀,炮呀,而她們呢,一本正經地抱個布娃娃搖呀搖的當“媽媽”。再不,就手忙腳亂地切些個樹葉,草根,“做飯燒菜”過家家。
所以,周莉眼裏特別有活。沒多久,她成了實際的指揮者,我們都高高興興地服從她的每一個命令。
一會兒,她嚷了起來:“唐波,把地掃一下。別隻掃中間這一塊歹床底下掃了沒有?”
一會兒,她又高聲招呼:“施同,往這兒釘個釘子,沒看見窗簾都掉下來了。”
她愛說愛笑,象隻小麻雀,在安慰老奶奶方麵,我們兩個禿小子更是沒法同她比。她拉著老奶奶的手,嘰嘰呱呱地給老奶奶說故事,講笑話,連她弟弟淘氣的事,也一件件學給老奶奶聽。
現在,常常可以聽到老奶奶的笑聲了。我聽人說過,一個人如果能每天大笑三次,就可以長壽。我們都願意老奶奶多笑笑,活得長長的,活一百歲。
那天,我們幫老奶奶洗衣服。幹這活,我們不是行家,周莉在家也隻是洗自個兒的和弟弟的衣服。洗大人的衣服也是頭一回。再說,她力氣也太小。我們商量定,我和施同各洗一隻袖子,周莉分工負責前襟與領口,最後由周莉把關檢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