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點王婆賣瓜自賣自誇了。但少年的行為絕對是一生的寫照。即使你能極大地掩飾了某些內容,可一旦情況變化了,你的本性就會顯露出來,這時,你會感慨這才是我自己呀。按本性生活著,要舒服得多。我在年少時,和其他的夥伴一樣,對同住在一條街上的女孩子,特別是麵容姣好的女孩,總是情不自禁要多看幾眼。我們都是好男孩,行為上絕不出格,語言上也不粗魯,連目光上也有分寸。這就怪了,你越想看她,你卻越不敢看她,或者不敢過多地看她。原因在於我們男孩子雖然都有愛慕(暫且用這個詞吧,實際上還談不上愛,最多是愛看。)之心,但卻怕被旁人看出來,個個都表現出自己不喜歡女孩子,好像這麼著才是英雄好漢。街南頭不知什麼時候搬來了幾家人,每天有三個姑娘來我們樓前的菜站買菜,其中一個姑娘眼珠黑亮,一笑兩個酒窩。她很大膽,見我們一些小夥子站在街道邊上聊天,她跑到街道對麵,卻總要扭頭看看我們,臉上還帶著微笑,笑罷噌噌地跑遠。就這一笑,弄得我們有些不知所措,眼光都隨著跑過去。她們來買菜的時間是固定的,我們每到那時也不招呼就出來。女孩的衣服隨著天氣冷暖在變化,我們也盡量讓自己穿得幹淨些。女孩買菜有時被人擠在裏麵,出不來了,我們幾個小夥子稍一用力,便給她擠出一條道來。她不說謝,仍然是朝我們一笑,就跑著追自己的伴兒……
她是誰家的女孩,她是誰,我們始終不知道。或許,生活在同一條街上的人總會相見又相識的,隻是時間和機會沒到罷了。我們這些男兒郎似乎都有耐心,耐心地等待著可能出現的奇跡。運動沒完沒了地深入,社論的語調越來越嚇人,冬天愈發的冷,夏天愈發的熱,美麗安靜的黃家花園已經不複存在了,但少年們的心還在,少年的夢還在,隻是夢境中的內容已少了飛機大炮,卻多了幾個熟悉而又模糊的倩影。夢中大著膽子上前說句話,她卻離你遠去。你要走了,她卻站在胡同口或樓門下向你招手……
春去秋來,寒署交替,我在黃家花園的舊樓裏漸漸長大。回頭再看小時候印象中很寬的樓道,好像變窄了;印象中很高的樓房,也變矮了。父母變老了,鄰居們走路也沒原先那麼有勁了。但我的夢裏,還有揮之不去的女孩的影子。終於有一天,我收拾了行李要去“上山下鄉”
了。正月的清晨,我離家走在街上,月亮還懸在天上,我回頭瞅了瞅,我知道,洋樓、花園、小河、還有夢中的女孩,從此都將與我告別了。我的少年至此也結束了。未來是什麼樣,我一點也不知道,但我還是帶著微笑,很有力地向前走著……
2000年7月1日初稿
2000年7月10日二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