魚蝦螃蟹和酒送將上來,吃飽喝足之後,翁亮才開始傳授空手J卜啟電話鎖的方法。他告訴陳寶國開鎖的步驟:先把話筒拿起來,用食指或中指把叉簧擬住,而拇指對準話機上的“R'’鍵或“#”鍵;當食指或中指鬆開叉簧的時候,拇指立即把下“R”,鍵或“#”鍵,然後撥假如從話筒裏聽到4,二的響聲,就表明鎖打開了,然後就可以撥城市的區號和電話號碼。但是翁亮強調,這些步驟必須在一秒鍾之內完成,否則鎖是打不開的。“你練兩下就會了,除非你很笨。”翁亮說。陳寶國說:“我今晚就到單位去試打,看通不通?”翁亮說:“不通你找我,我賠你這頓飯錢。”陳寶國說:“通了,我還請你吃飯。”
陳寶國送別翁亮後,最向往的地方,竟然是單位,他驅車朝單位奔去。天色已晚,不夜的城市人車遊動,光芒四射。若在平時,陳寶國還在專心地用摩托車載客,但是今口陳寶國決定給自己放假。他不去掙錢,因為他要去單位打電話。假如按照翁亮教的方法把鎖打開撥通城市的長途電話,這樣的話他再也不必去掙錢數不清是多少個月了,陳寶國每個月電話費扶搖直!就像他對女人的思念和感情與日俱增一樣。一開始的時候,他十天給女人打一次電話,接下來是一個星期打一次,然後是三天打一次,一直到現在每天都打。而通話的時間則由開始五分鍾,增長到十分鍾、三十分鍾,一直到目前的一個小時!而且這還不算女人打過來的。陳寶國對女人一往情深隨之帶來的是高昂得難以支付的電話費。為此他必須出去掙錢。假如他不出去掙錢,他就無法開支電話費,電話則被停止使用和取消。沒有電話,他水深火熱的感情,該怎樣表達呢?於是,在語委工會_I:班的陳寶國,每天一下班便騎著摩托車出去拉客,仿佛從鄉下進城的打工仔。―然而在今天,陳寶國似乎不必辛苦地掙錢了,因為他的同學翁亮教給了他一個機巧的方法,假如他能成功地使用這一方法偷單位的電話撥打長途,他就再也不用花自己的錢了!
興致勃勃的陳寶國來到單位。現在是晚七,正兒八經的單位人去樓空。下班了的陳寶國像是破例加班重返單位。他進人辦公室,把燈擰亮後首先跳入眼簾的竟是一部平口他最疏遠的電話。他向電話走去,他拿起話筒,然後按照翁亮教給的方法步驟啟動電話,像是徒手擺弄一把大鎖―事實上他就是在開鎖,因為這部電話鎖住了除本市外所有城市和地區的大門,從來就沒有對陳寶國開放過。但此刻陳寶國就要把鎖打開―一他果真把鎖打開了!因為在完成步驟或規定動作後,他忽然聽到“嗒”的聲音,這聲音使陳宅國激動和顫抖。而更使陳寶國激動和顫抖的是在他把號碼撥完後電話“嘟―嘟―”的響聲。他打通了他向往城市的大門。他期待那位朝思暮想的女人聽到鈴聲後,身心投人,和他相會。
“喂,你好。”果然是那女人的聲音。
“親愛的,是我。”陳寶國說。
“親愛的,我真高興你這麼早就打電話來。”女人說通常她都是在晚土十點以後才接到陳寶國的電話,因為陳寶國在一I,點以前通常是在外麵忙乎,而現在還不到卜點。
“我現在是在單位給你打的電話。”陳寶國說。
“單位?”女人說,“你從來不在單位裏給我來電話呀。”
“是的,那是因為單位的電話機上了鎖,打不了。”
“那你現在怎麼能用單位的電話打給我呢?”女人說。
“因為我能把鎖打開了呀。”陳寶國說,“我的一個朋友教會了我打開電話機鎖的方法,不用鑰匙就能打開,直撥長途。”
“是嗎?”女人說,“你的意思是說,你今後再不用自己的電話打給我了?!”
“因為可以用單位的電話打給你了呀!”陳寶國說。
“是嗎?”
“是呀!我們通話快三年了,我才第一次會用單位的電話打給你。”
“這三年,你都是用自己的電話打給我。5474244打給5474244,我們都是用同一號碼的電話通話和交談。但現在變了,你變了。”
“親愛的,”陳寶國說,“這有什麼不好麼?”
“好,”女人說,“用單位的電話,每個月你就可以節省很多的電話費。這兩年多來,你因為給我打電話把錢都花光了。我知道你日子很難過,我也難過。你現在大概受不了啦。”
“不,我受得了!”陳寶國說,“我隻是想試一試,我覺得用一用單位的電話也未嚐不可。我不怕花錢給你打電話,真的。我隻是想能用單位的電話打給你,又不花自己的錢、為什麼不用呢?”
“我沒說你不能用。”女人說,“我隻是覺得這樣一來,你再也不是5474244了,你也不是原來的你。”
“不,我還是!”陳寶國說,“我還是我!”
“不,你不是了。”
“我錯了,親愛的。我一時糊塗。我現在就趕回去用自己的電話打給你,好嗎?”
“不用了。”女人說。
“為什麼?”
“因為你已經打過單位的電話了。”
“不,這不算!”陳寶國說。“你等著,我這就同去!”
陳寶國感覺女人還有話要說,但是他竟武斷地把電話掛掉了。因為他急著要趕回去,恢複使用那部和女人聯絡r兩年多的電話。他下定決心從此以後無論怎樣都堅持隻用一部電話和女人交流―風情萬種盡通過5474244表達和傾訴”。
一表人才的陳寶國心急如焚地開動著他年久失修的摩托車,像一個身強力壯的球員求勝心切地踢著一隻泄氣的皮球―他一意孤行、橫衝直撞。後來的跡象表明他的一連串行為舉動都顯得是那麼迫不及待,再加上他喝了酒。現場的人有月共睹:肇事者被一輛重型卜車的輪子碾得粉身碎骨,摩托車也一樣在劫難逃。有一隻摩托車的輪子脫離車體後滾向行人道上的行人,就像一隻球被踢出界外落在觀眾中一樣。
第二天,《東海晚報》就有這麼一則新聞:昨晚九時許,本市發生一起交通事故,一個名叫陳寶國的青年灑後駕駛摩托車超速行駛,與一重型卡車相撞,車毀人亡......
同一犬,東海市數名陳寶國無事生非,叫苦不迭。他們的電話不是格外冷清,就是異常繁忙―因為所有認識陳寶國的人,都以為陳寶國死了。深受株連的陳寶國們或不斷地收到別人打來的電話,或起勁地往外給別人打電話。
惟獨一個陳寶國的電話不冷不熱―每當夜晚十時許,電話鈴聲總是要響那麼幾下才肯停下來,夜夜如此。周圍鄰裏都習慣r這綿綿不絕的鈴聲,一旦這鈴聲一天不響,人們便注定無法安眠。可是這經久不斷的電話究竟是誰打來,卻沒有一個人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