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婆婆好大的脾氣。隻是我慕容家的人,豈是旁人能動的”。慕容複隻是稍稍往前一站,場中就蕩起一股凜然不可輕範的氣度。
阿朱甜甜一笑道,“謝謝公子爺”,似模似樣的鞠了一禮,和王語嫣她們嘰嘰喳喳開來。
譚婆落地的那一刻,譚公和趙錢孫都想去接住譚婆,卻慢了一步。譚婆站不起來隻是因為慕容複的餘勁未消,慕容複沒下殺手,也沒想過下殺手。
“天地不仁以萬物為芻狗”。十幾年的修道生涯,讓他越發的淡漠,殺與不殺於慕容複來說都是一樣的,但仙道貴生,如非必要也不會輕易開得殺戒。
隻有真正修道人才知生命可貴,以短短一瞬與天爭命,博的永恒,當真是生如夏花之絢爛,死如秋葉之靜美。生死可以無論,但決不可輕辱。
譚公扶起譚婆,和趙錢孫一起轉頭怒視慕容複,想要出手,卻有些忌禪此人武功。
喬峰從今晚的種種情事之中,早察覺到有一個重大之極的圖謀在對付自己,雖則全冠清和四長老的叛幫逆舉已然平過,但顯然此事並未了結。
於是,上前勸住趙錢孫三人,又向智光大師說道“還請大師開解,馬大哥遺書可有說誰是凶手?又或者留下些線索?”
趙錢孫忽道:“雁門關外亂石穀前的大戰,老和尚你也是有份的,由你來說正好。”
智光聽到“雁門關外亂石穀前”這八個字,臉上忽地閃過了一片奇異的神情,似乎又興奮,又恐懼,又是慘不忍睹,最後則是一片慈悲和憐憫,歎道:“殺孽太重,殺孽太重!此事言之有愧。眾位施主,亂石穀大戰已是三十年前之事,何以今日重提?”
此刻眾人心頭的好奇早被吊起,那還顧著旁的,便和著喬峰催促道,“大師快講,快講。”
智光大師無奈,隻得說來。隨著智光大師緩緩說道,三十年前雁門關外早已被黃沙淹沒的一段故跡再次被掀開呈現在眾人麵前。眾人都好像看到了,三十年前關外一對青年夫婦懷抱嬰兒載歌牧羊悠然南下,關內幾十位武林英豪在帶頭大哥帶領下為對抗遼人奪經東串西聯;關外悠然、關內緊張,關外青年偏離四時捺缽巡回草原繼續南下,關內英豪紛紛北上欲禦敵於國門之外。一個意在奪經,一個舍身抗敵,雙方在雁門關外相遇一陣好殺,汩汩血流染遍黃沙,又被黃沙淹沒,留下一個嬰兒和幾個遍體鱗傷的宋人。
時光輪轉,這個少年在一對漢人夫婦撫養下逐漸成長,他天賦異稟無論什麼武功學的都快,一套平平常常的太祖長拳能打出許多天下名拳也達不到的韻味,很快授業師傅一個來自少林的老和尚已經沒什麼可教的了。於是這一少林,拿著一封老和尚寫給當時丐幫幫主王劍通的書信,來到了洛陽,成為了一名丐幫弟子;東抵西夏、西拒北遼、保家為民、懲奸除惡,忽忽一十二年過去,這少年英雄已到了而立之年,更是坐上了天下第一大幫幫主的位置,帶領十萬幫眾斬奸除惡、保境安民,丐幫事業蒸蒸日上,也成為江湖上人人敬仰的大英雄……
喬峰聽到這裏,心中已猜到了八九分,顫聲問道:“智光大師,那……那少室山下的農人,他,他,他姓什麼?”
智光道:“你既已猜到,我也不必隱瞞。那農人姓喬,名字叫作三槐。”
喬峰大聲叫道:“不,不!你胡說八道,捏造這麼一篇鬼話來誣陷我。我是堂堂漢人,如何是契丹胡虜?我……我……三槐公是我親生的爹爹,你在瞎說……”
喬峰熱血上湧,大聲道:“你們……你們……要除去我幫主之位,那也罷了,我拱手讓人便是,何以編造了這番言離出來,誣蔑於我?我……我喬某到底做了什麼壞事,你們如此苦苦逼我?”
他最後這幾句聲音也嘶啞了,眾人聽著,不禁都生出同情之意。
趙錢孫嘿嘿冷笑道:“可笑啊可笑!漢人未必高人一等,契丹人也未必便豬狗不如!明明是契丹,卻硬要冒充漢人,那有什麼滋味?連自己的親生父母也不肯認,枉自稱什麼男子漢、大丈夫?”
喬峰睜大了眼睛,狠狠的凝視著他,問道:“你也說我是契丹人麼?”
趙錢孫道:“我不知道。隻不過那日雁門關外一戰,那個契丹武士的容貌身材,卻跟你一模一樣。這一架打將下來,隻嚇得我趙錢孫魂飛魄散,心膽俱裂,那對頭人的相貌,便再隔一百年我也不會忘記。”
說到這裏喬峰心裏也信了八分,別人或可作假,老幫主的筆跡他確實認得真真切切。說著好像想起什麼,喬峰用力掰開雙襟,碩大猙獰的浪頭奔入眾人眼中,
“哈哈,哈哈……蕭峰、喬峰,喬峰、蕭峰……哈哈,契丹人,契丹人,我是契丹人嗎,大宋的契丹人,殺契丹人的契丹人……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