後記
人是什麼?
從哪裏來?我是誰?到哪裏去?
為什麼活著?
這是縈繞在人頭頂上的迷霧。
人知道自己的過去,卻從不知道自己的未來。所以,人永遠生活在迷惑之中。
人如燈火,風吹即滅。所以,人的痛苦和恐懼,是永恒的。
季路問事鬼神。子曰:“未能事人,焉能事鬼?”敢問死。曰:“未知生,焉知死?”(《論語》)孔子是一個多麼從容而智慧的人,說,好好地活吧,把活人的事情一件件地做好。
事實上,我從不認為,世界上有人懂得死,了解死。一個從不曾有的經驗世界,完全處於寂滅狀態,誰能言說呢?無論是哲學還是宗教,死亡僅僅是一種比喻。有這樣一則故事。一個牧師和一個僧人關於死亡的問題,激烈爭論起來,誰也無法說服誰。於是,他們約定到一個深山客棧,繼續爭論。三天之後,僧兒再也不當僧人,牧師再也不當牧師,回到了世俗之中去。
我不問死,也不問生。我知道,一切都沒有答案。
我們愛的人會死去。愛我們的人也會死去。
我們都會消失得無影無蹤,消失於塵土之中,雨水把一切衝洗得幹幹淨淨,恢複到初始的麵貌。人站立的最後一個懸崖,是一個冰窟。
一切都將結束。這也是所有疑問的謎底。時間給每一個人相同的句式,和結束語。在讀友人項麗敏《臨湖—太平湖攝手記》,她寫到:“我對自己的要求是,讓每一天都按自己的意願生活著,在每一粒普通的米飯裏吃出香甜,在每一朵路邊的野花裏看到美麗。”(引自《尋常道路的風景》)我甚為讚許。我們活著,以什麼姿勢活著,確定了自我價值。
寫作《饑渴的肉體》,差不多花了一年的時間。寫時,我預設了一個潛在敘述對象。這會使文字更具指紋烙印的觸摸感。“感情飽滿是種好的寫作狀態。在文字背後有個潛在的書寫對象,這會使文字具有可感的溫度。”(引自陳蔚文信函)說這是一本探究身體以及情感的書,倒不如說是一本如何看待生命的書。我祈願我的一生,是擁抱世界的一生,是布道世界的一生。這是一本寫給我自己的經文。
好好去愛身邊的人,好好去愛每一天。這是我一生的全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