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專注地望著樹梢,穿一件粉紅上衣,一條牛仔褲。
我醞釀了一下感情,上前說道:“同學……”
“你遲到了。”她這才轉過臉。原來她知道我在身邊,隻是不願主動開口,保持矜持。
“我……”我想說我來了好一會兒了,又想要不要這麼較真。
“你跟女孩子約會總是遲到嗎?”她又問,聲音很清脆,但在我聽來,有些銳利。
我牙疼似的哭喪著臉。第一,我真的沒有遲到,第二,我真的是第一次約會。我第一次痛苦地領悟到,跟女人是沒法講道理的。
短暫的沉默後,她似乎原諒了我跟女孩子約會總是遲到的惡劣行徑,問起那三封信是怎麼回事。我正為如何解釋此事發愁。我要是照實說是另兩個人打賭約她,我是被迫參與,她會不會拂袖而去?
“我們三人都非常……呃……仰慕你……”我咬牙切齒地想,老崔、老康兩個混蛋,你們把老子害苦了。
她似乎很享受被三人同時仰慕的壯觀景象,還突發奇想地猜測:“你眼角是不是跟他們爭風吃醋受的傷?”
“啊?唔唔,嗯嗯。”我連連點頭。
“以後別這樣了,犯不著。”為了幫我樹立信心,她點評道:“崔畫畫畫得不錯,但那人不實在。康那雙眼睛色得不得了,惡心!”原來這些人她都認識。
這個女人她不簡單哪!我不由端詳起她來。她眼角飛起,有一種媚態。眉毛很細,彎彎的。嘴唇似乎比普通人的要紅。脖子潔白,皮膚細膩。紅色上衣裏,似乎有兩根帶子的印跡。我想起老崔“動肉”的理論,又想起老康“得不到就毀了”的誓言,心裏七上八下。
“你怎麼了?”她見我神情恍惚目光迷離,問道。
“哦哦,昨晚沒睡好,犯困。”我尷尬地笑笑,我想我的靈魂是多麼的齷齪。
我和她各自靠著一棵樹,相距約一米。陽光透過婆娑的枝葉灑進來,絢爛而斑駁。
接下來基本是她在說,我在聽。我象相聲裏的捧哏,時不時插幾句,以激起她說話的興趣。她說起為什麼擔任化學課代表,並不是她化學成績好,也不是對化學特別感興趣,而是因為新分來的化學老師喜歡她。每回送作業去,總要拉著她輔導半天。有一回甚至把她帶到他的單身宿舍去,叫她為他縫被子,她借口不會縫,走掉了。
我聽得十分新鮮,裂著嘴傻笑。在我們印象裏,化學老師十分木訥,穿著樸素,不苟言笑,沒想到也暗藏春心。有一回老崔信誓旦旦地說他圓領毛衣裏紮了根領帶,我們觀察了整整一節課,隻瞧見他毛衣與襯衣之間隱隱有一線紅色,但無法確定是何物,如此說來,那應該是一條紅色領帶無疑了。
她問我是否認識祝小楓,我說認識啊,校長的公子,著名的花花大少,以追逐女生為樂,對我們這幫野孩子正眼都不瞧。校長能搞定全校廣大師生,卻搞不定他這位令公子。她說祝小楓經常約她。還有高三年級的某某、某某某,高二年級的某某、某某某等,這些人如何約她,家庭條件如何,個人高矮胖瘦,興趣愛好等等,她一一道來,如數家珍。
我倒吸一口涼氣,心想,幸而我喜歡的不是她,否則列強環伺,我哪有能耐幹掉這麼多情敵?又想說不定我喜歡的人也是如此,那我該何去何從?
她似乎沒注意到我臉上陰晴不定,而談興正濃,說她從上小學五年級就有男生給她寫信或贈送物品,其中甚至包括任課老師。
我愚笨的腦袋一時容不下如此多的信息猛料,她見我回應的話越來越少,就說,你回去吃飯吧,晚了就趕不上了。
我如釋重負地答應著。看她往外麵走去,我無師自通地想,約女孩子出來,似乎應該把她送回去。於是跟在她後麵走。
她站住,頭也不回地說,你走那邊,我走這邊,免得被別人看見不好。
我暗叫一聲慚愧,心想還是她想得周到。
我不知道這算不算談戀愛,反正從此後,我也算是有女朋友的人了。老崔願賭服輸,隻是逼我買了包煙給他。老康紅著眼睛說他早晚要把小孟弄到手,並且從此不再理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