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個小時前,從百色發往那果縣的公共汽車,搖搖晃晃地爬上一道山坡,靠窗的韋逸竹醒了。睜開眼,車窗外,岩溶地貌的山水,山坡上樹木的蔥綠,山穀間未收割的晚稻的金黃,還有那已經收割過的水稻田裏水稻茬的灰褐色,都讓他激動不已。他在心想念叨著:故鄉,我回來了!他想用手機拍攝下這風景。
手機不見了!他慌了神,拉開懷裏抱著的小旅行包翻找。鄰座一位抱著孩子的年輕女子說,你在找手機?別費勁了。在百色汽車站,上車的時候,一個小偷把你的手機掏走了。他哭喪著臉,靚妹,你怎麼不提醒我一聲?那女子說,我不敢呀。是啊,人家一個女人不敢得罪扒手情有可原,也不好抱怨。他無可奈何地說,靚妹,沒有手機,可不好辦。那女子答道,馬上進縣城了,你去買一個手機,補回你原來的號碼不就行了嗎?看你的樣子挺闊氣,不會連一部手機都買不起吧?
他對那女子的指點表示感謝,又問道:“靚妹,請問一下,我想去高洞屯,怎麼走?”
“高洞屯!你到高洞屯找哪個?”
“有個叫呂芝燕的,你認識嗎?”
那女子說,這麼巧?呂芝燕是我家娘,她是你的什麼人?當地人的話裏,家娘就是婆婆的意思。韋逸竹說她是我二妹。你一定也認識你家娘的姐姐呂正燕嘍。女子說,昨天聽說她來家,還沒有見著,一會兒回家就能見到。那我還得叫你舅舅。一會兒,我男人開車來接我,你跟我一起下車吧。
沒想到這麼容易就能找到呂正燕,韋逸竹很高興。公共汽車穿過一道高高的天然岩洞,幾分鍾後,就駛進那果縣城。女子抱著孩子,招呼司機要下車。韋逸竹扛著那女子的背包,拎著自己的旅行包,一起下了車。他匆匆忙忙地走進移動公司營業廳,說要買一部新手機。那個姓楊的外甥媳婦指著櫃台內一款6寸的手機說,要是我能買一部這樣的手機就好了。他明白了,就一起買了兩部手機。他要買的手機不到2000元;她要的手機近6000元,一共花了他差不多8000塊。他出示身份證,要求找回自己的手機號碼。
外甥是一位留著小胡子的彪形大漢,自稱叫胡西偉,駕駛一輛雙排座皮卡車,停在公交招呼站旁等媳婦。寒喧幾句之後,他們就上路了,往東北方向走,離那果縣汽車站越來越遠。坐在車上,韋逸竹才想起打開手機,沒想到,他一開機就讓銥穀會的人盯上。
太陽落山了,西邊天空上,一片紅彤彤的雲彩。山穀間倏然變得漆黑,汽車亮起了燈。還好已經到了村口,胡西偉轉動方向盤,往山上一條更窄的土路上行駛。無意之間,他在觀後鏡裏看到,身後不遠不近地,跟上來一輛車,不由得心裏一驚:這條路通往我家的核桃園,隻有我家的人才會走。難道,是這位所謂的“舅舅”帶來的人?他要做什麼?半山坡上,一進燈火通明的院落,就是他家。胡西偉將車開進院子,熄了火。老婆抱著孩子下車,他扶了她一把,還在她耳邊低語幾句。
外甥、外甥媳婦都沒有招呼韋逸竹,他隻得自己下了車,手裏拎著旅行包,打量著眼前這個長方形的大院子。院門開在左側,走進院門,左側就是廚房,隻有一層。正對著院門的,是一棟高四層的樓房,橫向一排六間,很闊氣。不像以前他小時候那種房子,橫向隻有三間,上下兩層樓房,下麵栓著豬馬牛羊,上麵住人,成天臭哄哄的。院子最右麵的角落裏,還傳來一陣狗吠聲,有好幾條。它們聞到了生人的味道。
胡西偉走到韋逸竹麵前,冷不丁地端起一個什麼東西指著他,嘩啦一聲響:“說,你到底是什麼人?”
撲的一聲,韋逸竹手裏的旅行包掉到地上。他驚呆了。胡西偉竟然拿根雙管獵槍對著他的頭。難道,這外甥、外甥媳婦是假,我到強盜窩了,還是自投羅網?
“我,我是——呂芝燕她哥,我叫韋逸竹。”
“她姓呂,你姓韋,編個謊都編不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