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鑒劍大師
小千手神出馬
麒麟街乃是古老的省城裏一條有名的街,三裏多長青石板鋪就的街麵兩邊,全是賣文房四寶、古玩字畫、古舊書籍的店鋪,許多店都已具有百年以上的曆史,整條街上,可謂是古意盎然,文氣+足。
這一日,隻見專賣揚州八怪字畫的墨緣軒的門簾一動、一個人走了出來,手中拿著一個不算長的軸子,估計是剛剛買就的一幅字畫。
此人矮墩個子,扁平臉,小眼睛,穿鑲皮坎肩,戴一頂狐皮帽子,手上有一枚碩大的寶石戒指,走起路來卻輕捷而有勁道。
“喂,且慢走!”他還沒走出幾步,墨緣軒的鄒老板便急匆匆地從店裏追了出來。
“怎麼,還有什麼事嗎?”拿著畫軸的人不耐煩地站了下來。
“這幅鄭板橋的蘭花圖不能賣給你了!”鄒老板說。
“為什麼?我不是付了你三百兩銀票了嗎?難道銀票是假的?”
“銀票是不假,銀票我一分不少還給你,就是這畫,我不能賣給你。”
“這是什麼意思?”拿畫軸的人顯然惱了兩眼進出可怕的光來。
“因為……因為你不是我們中國人!”鄒老板定了定神,終於鼓足勇氣說道。大概是這買畫的走出去之後,店裏有人才告訴他此話,他便急忙追出來。
“不錯,我是東洋人。不過,既然這畫已經賣給我工你想再要回去,除了這三百兩銀票外,你還得貼上一點東西!”
“貼上什麼東西?”
那東洋人刷的一下從腰間抽出一柄雪亮而狹長的東洋劍來,冷冷地說道:“把你的一隻手掌留下來!”
“啊!這,這……”鄒老板嚇得臉色大變,連連倒退,退回店鋪裏去。
東洋人鼻子裏傲慢地哼了‘聲,將那卷畫軸往袖筒裏一塞,雙手一叉,昂著頭走。
東洋人沒想到的是,他此番橫蠻凶狠的舉動,被一位恰好在麒麟街閑逛的少年瞅了個清清楚楚。
這少年約莫+五六歲,圓圓的臉蛋白白淨淨的,小翹鼻子,細眉細眼,腦後垂一條烏亮的辮子;個頭不算高,瘦骨伶仃的,穿著件海青藍長衫,上下幹淨利落,看上去文質彬彬,儼然是一位一心隻讀聖賢書的小小書生;但眼波閃動之間,卻有一股驚人的英氣。
少年悄悄跟在東洋人後麵,經過街心時,還拐到賣雜貨的小攤上去買了一樣東西,往衣袖裏一掖,然後繼續跟著那東洋人一路走去。
眼看來到了最熱鬧的府前大街上,這裏行人如潮,車馬如流,擠擠挨挨,行走甚為不便。正當那東洋人屍招手,喚來一輛馬車要上去之際,少年人恰好走到他的身邊。似乎是被旁邊的人群擠了二「,少年輕輕地與那東洋人擦身而過,東洋人也沒多大感覺便上了馬車徑自走。
看著那馬車轆轆遠去,少年調皮地眨了眨眼,從衣袖裏掏出一個短軸來,正是東洋人剛才買的那幅鄭板橋蘭花圖。而東洋人的袖
“要緊的事?”阿園心裏嘀咕著三步並作兩步走進內室,恭敬地問道:“大伯,什麼事?”
內室裏有一張床榻,床上半躺著一位身板高大的老者,六+多歲年紀,須發皆白,雖說麵帶病容,但眉眼間的威嚴絲毫未減。在他的枕頭旁邊,還放著三顆足有鴨蛋大小的雪亮鐵球。
他就是名震江南的章伯濤,曾任巡撫衙門總捕頭,江湖上人稱“鐵膽章”。一則因為章老捕頭做了幾十年的捕頭,行俠仗義,剛正不阿,從不做半點髒肮苟且敗壞良心的事,江湖上人都敬他畏他,故送他一個雅號一一灘失膽;二則因為他練就了一手過硬的鐵膽功,就是放在他枕邊的那幾顆鐵球,一球飛出百步之內百發百中,而且力道強勁,能將三寸厚的硬木板洞穿一窟窿,所以一般的綠林盜賊根本不是他的對手,聽到他的名字就望風而逃。。
隻是現在他年紀大了加之近日來染上些風寒,竟然將一個鐵骨錚錚的老捕頭折磨得幾乎散了架,隻能躺在床榻上,與藥壺為伴。
他見到少年進得屋來,不由使勁地坐直了身子,滿懷期盼地說道:“阿園,你來得正好,此事也隻有請你這位小千手神出馬了!”
鐵膽章之所以把阿園喚作“小千手神”,原來早年江湖上有一位功夫超凡的奇俠,名叫“千手神”,他有兩門獨家功夫,一門叫千手功,出手快如閃電,瞬息之間兩隻手可當千隻手用,兩隻手可做千隻手的事情,“千手神”的稱號也就是由此而來。另一門叫白駒過隙功,這是非常神奇的柔骨功加上乘的輕功,可以像狸貓一樣,眨眼間從比自己身軀小許多的縫隙間穿過去,可以像影子一樣,飛澹走壁卻沒有一點聲響。
阿園就是這位“千手神”的獨生子,他繼承了父親這兩門家傳的功夫,而且青出於藍勝於藍,所以被江湖上人稱作叼汗手神”。
剛才在府前大街上,他在擦身而過的瞬間,將東洋人袖筒裏的鄭板橋畫軸換成了拚麵杖,用的就是千手功。洞附網,日日洲靦值謂日帆倒
在這幾年裏,小千手神阿園與鐵膽章結成了至死不渝的忘年交,兩人情誼相投,雖非骨肉,卻比骨肉還親。他們聯手破過好幾起疑難大案,擊敗過不少厲害的對手。
近日,得知鐵膽章患病在床,阿園特地從京城趕來探望,而且一直陪伴在老人的病榻旁。今天見鐵膽章精神轉好,而且午覺睡得很香,阿園便出去溜達一下,不想就在此期間卻發生了要緊的事情。
“大伯,到底是什麼事,讓你這麼著急找我?”
隻見鐵膽章朝著門外喊道:“格格,格格快進來!”
“來工來不我來了!”聽這甜爽脆亮的回答,分明是一個女孩兒的嗓氰是啊,格格乃是皇親貴族家女孩的稱謂,老捕頭家怎麼來了位格格呢?阿園正猜想著,卻見從房門外蹦跳著進來了一隻鳥。
原來,被稱作格格的竟是它!仔細看時,這隻鳥的個頭比鴿子要小,渾身披著黑得像金屬般發亮的羽毛,偏偏翅膀梢兒上的幾根羽毛又是雪白的,嘴巴和腳爪都是橘紅色的,從眼梢角上一直到腦後還有一條鮮黃色的狹細肉冠,像是戴著一副漂亮的眼鏡,活脫脫一個俏麗活潑的小精靈,讓人一見,就不得不被它吸引住。
阿園還是頭一回見到這種鳥,不由脫口而出:“這是一隻八哥吧!”
“不,我不是八哥,我是鶉哥,鶉哥!”不料那隻鳥似乎有些生氣地糾正道,語音中顯然對自己是隻鶴哥很有優越感。說話間,它已撲棱著翅膀,飛到了床榻旁的桌子上,左右扭著腦袋,上上下下認真地打量著阿園,又像是故意要讓阿園也把它看個仔細,讓它知道,八哥是八哥,鶉哥是鶉哥。
“阿園,你別小看這隻鳥、它可聰明呢!”鐵膽章說,“它是我的一位好友的心愛之物,它到這裏來,是替我那位好友來求助的!”
“你的好友?”阿園感到驚疑,因為他與鐵膽章相識這些年來,已經情如一家,對鐵膽章的家人親友都比較熟悉,可從來沒聽過他有一個養著鶉哥的好友呀。
“這是一位多年前的好友,所以你不知道。他可不是一般的人,”鐵膽章說,“他是一位鑒劍大師。”
“鑒劍大師”這一個詞兒,阿園聽起來很是陌生,因為他平時基本上不用兵刃,所以對刀劍一類知之不多。
“是的,他叫公孫明。可惜,他一出生就雙目失明,但是聰慧過人。像你這麼大年紀時,遇上了‘一位老道士,那位老道士是位遁世的武林高人,身懷絕技。也是天生緣分吧,老道士竟然一眼就看中了他。在老道士的情心傳授下,幾年之後,他練就了一身神鬼莫測的鑒劍功夫。”
“可是,他雙目失明,靠什麼去鑒別刀劍呢?”阿園詫異地問道。
“他當然不能靠眼睛去看了,他是靠耳朵聽,隻要將刀劍輕輕一敲,他就能聽出這劍的形狀、質地、長短、輕重等等,甚至連這劍經曆過哪些主人,參與過多少次爭鬥,一切來龍去脈,他都能聽得一清二楚。”
“啊,這麼神奇!”阿園聽得人了神。
“告訴你吧,神奇的還不止這一點呢,”鐵膽章壓低了聲音說道,“他另外還有一項絕技,一般人是不知道的,那就是嗅。”
“嗅?”
“對,用鼻子嗅!老遠他就能嗅出劍的氣息,而且能嗅出這是一柄什麼樣的劍,持劍的人想要幹什麼!”
“這―這可能嗎?”如果說靠耳朵聽來鑒劍,阿園覺得還可以相信,那麼用鼻子老遠就能嗅出劍的氣息,真是太不可思議了。
“這一點不假,我與他相識就是由此而來的。”說罷,鐵膽章就將那段往事娓娓道來。
有特異嗅覺的公孫明
那還是二十多年前的事了,當時,身為越州府衙門捕頭的鐵膽章,剛剛破了一樁海盜案。一個作惡多端身係數十條人命血案,名叫禿尾鱉的海盜頭子,在交手中被鐵膽章用球擊中腦門而死。他手下的幾十個海盜,除了三個趁亂逃走,其餘的全部落人法網。鐵膽章為越州沿海的百姓除了一大禍害。
這一天,越州的漁民們在城外的閱海樓擺了盛宴邀請鐵膽章,以表他們的感激之情,桌上幾十碗菜全是剛剛從海裏打來的海鮮,喝的則是窖藏了十八年的正宗女兒紅。
酒宴之後,鐵膽章帶著幾分醉意走出閱海樓,誰知在跨出門檻時,將一根倚在門旁的竹竿碰倒。他低頭一看,見一位二十多歲的書生,衣著潔淨,清瘦儒雅,隻是雙眼空洞得僅剩眼窩,正坐在閱海樓的高門檻上歇息。他趕緊俯身將竹竿撿起,送到這年輕的盲書生手中,並連聲道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