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古彥清而言,父母這些陳年舊賬,他實在不願提起,時間久了,他也漸漸習慣了父母之間的狀態。
等古彥清和沈希音再次回到家時,古彥清的奶奶還在研究百合銀飾。隻不過這次百合銀飾旁邊放了一本藍書皮裝訂線裝書籍。奶奶正拿著銀飾對著書頁中的一幅圖案,奶奶的專心致誌也吸引了古彥清和沈希音,兩人挨過頭去看,奶奶這才發覺兩個孩子回來了。
“哎喲!嚇了我一跳,什麼時候回來的?”她把手中的放大鏡朝書頁上一放,直起腰板摸著胸口責備說。
“我們剛才回來時候敲門了啊,看你專心的樣子,沒有注意到我們。”古彥清解釋著,拿過奶奶放大鏡下的書,隻見封麵上寫著《族譜》。
“哇!《族譜》啊!”沈希音叫了起來,“想不到奶奶還保留著這麼古老的東西。奶奶拿族譜做什麼呢?是不是有新發現?”
“這族譜可不是一般族譜,當年你爺爺留下給我的,我一直沒有搞懂,你爺爺曾經和我說,古家原來是一個快消失的少數民族。”
“什麼少數民族?”
“花族!似乎你爺爺這麼說的,我當年也沒在意,今天看到這銀飾,突然想起這族譜上的圖畫,所以拿出來對比對比。”
“花族!”古彥清和沈希音麵麵相覷,因為昨天他們剛聽說齊夢涵和秦愈是花族的後裔,而現在古彥清家傳下一本涉及花族的族譜,這一下子勾起了兩人的好奇心。古彥清慌忙翻開家譜圖案書頁,並和百合銀飾對比,果然這家譜上的圖案和銀百合一模一樣,“怎麼會這樣?難道我們家也是花族?”
“是的,你爺爺是這麼說的,這族譜上還記錄了你爺爺的遺言。”奶奶從古彥清手中搶過族譜,翻到族譜的最後一頁,最後一頁果然有爺爺的遺言。遺言寫道:“我古家本是花族族眾,百年前隨花魂前往南城救治百姓。不幸花魂舍生取義於南城,我古家難逃其咎,自此我古家受到詛咒,流亡四海,古家隻有尋到花魂轉世,才可重回家族,後輩子孫勿忘家族遺誌。”
“詛咒?花魂?”古彥清讀了半天爺爺遺言,有些摸不著頭腦,他再朝下看,遺言又寫道:“古家藏有花族圖騰一塊,此花族聖物,如尋到花族花魂,望交回聖物。”
“奶奶,聖物在哪裏?”古彥清總算看到一點能拿出來研究的東西。
“這個嘛,你爺爺說,當年他怕聖物遺失,所以放在雲靈寺臨緣大師那裏!”奶奶一下子想起這些老爺子說的話,今天看來似乎有幾分深意,她還以為老爺子是一直胡說的呢。
“臨緣大師?”
“對!喊你去當和尚的臨緣大師。”奶奶又想了想說,“哦,還有,你爺爺說到時候拿著這本族譜去見臨緣大師,一切就明白了。”
“好!我們去雲靈寺找臨緣大師!”古彥清拿起家譜就要走。
“不要急!”奶奶一把拉住古彥清,“事情還沒有搞清楚,也沒找到花魂,去找臨緣大師也無濟於事,不如再研究研究這本家譜。還有你那枚銀飾哪裏來的?家譜上記載,這是齊家的飾物,難道物主是花族族人?”
古彥清心念一轉,看了一眼沈希音,解釋說:“對!齊夢涵落下的,她是花族傳人。”
“我們還是不要先找臨緣大師,我應該去找齊夢涵,問問她花魂的事情,恐怕這事情她知道些。”希音建議道。
“你們去吧,我還是先研究族譜吧,有什麼重大發現再告訴你們。”奶奶搶過族譜,又用放大鏡對著族譜的字,耐心地研究起來。
“好!那麼我們去找齊夢涵問問情況。”古彥清和沈希音告別奶奶,出了門,朝西街古巷的百合居而去。
此刻,齊夢涵正飛馳在南城郊區的高速公路上。
開車的是一個中年女子,這女子已經年過四十,但依然風姿卓約,全身穿戴著高檔的服飾,華麗而不失莊重,從她身上展現出來的是高貴,仿佛是一朵牡丹,因為高貴而讓人望而卻步。後排座位上坐著齊夢涵,她的身邊放著一大把黃白相間的菊花。
“小姑,真沒想到你會回南城這麼早!”齊夢涵注視著車窗外快速掠過的風景。南城郊區的風景確實迷人,這座新興的旅遊城市,空氣汙染較少,一眼望去,蔚藍色的天空延伸到遠處的山脈,寬闊的原野種滿了油菜花,一片的金黃,人在其中仿佛步入了巨大的花園。
“因為你父親暫時回不來,他要我先回來去見雲靈寺的臨緣大師。”這中年女子正是齊夢涵的姑姑齊合。她戴著墨鏡,齊夢涵從後視鏡裏看出齊合說話時沒有半點喜悅心情,似乎父親遇到了什麼麻煩。
“父親怎麼了?”齊夢涵擔心地問,說好三日後回南城,這變化也太大了。
“投資南城的資金出現了一些問題。”齊合低沉著聲音,“你父親在南城花卉產業投資幾千萬,但是現在爆出黑幕交易的問題。”
“什麼黑幕交易?”齊夢涵大吃一驚,這事情聽上去有些嚇人。
“現在還在查,如果情況屬實,我們恐怕會離開南城。”
“事情嚴重到這地步了?”
“涉及上千萬的黑幕交易,你也知道我們齊家一直把誠信看作商人第一準則,等事情真相浮出水麵,你父親恐怕會撤資。”
“哦!”齊夢涵沒有再說話,她看著車窗外,南城對於她而言,確實隻是一座路過的城市,走就走吧,也沒有多少留戀,隻是真要離開南城的話,父親一定非常傷心。因為這裏是她母親的故鄉,父親回南城投資,除了經濟的因素外,其實還有這層情感的因素。她看得出來,母親雖然逝世二十多年,父親依然懷念著母親,也眷戀著這片母親出生的故土。
車離南城越來越遠,齊夢涵突然問道:“姑姑不是現在要去雲靈寺嗎?但這似乎不是去雲靈寺的路吧,我記得紫蘭說雲靈寺在西街古巷的南麵。”
“先去看一個故人。”
“故人?”齊夢涵真還沒有聽說過姑姑在南城有故人,再看身邊黃白菊花,去看故人送菊花,也真虧姑姑能想得出來。
“是,故人,到了你就知道。”
汽車高速地在高速路上行駛著,大約半小時的時間,齊合把車開出高速路口開到一處公墓停車場,齊夢涵這才意識到齊合所說的故人是指已故的人,還真看不出嚴肅的姑姑竟然能講這麼調皮的話。
齊合下了車,齊夢涵也抱著菊花一起下了車。齊夢涵抬頭朝公墓山上看去,落葉鬆一排排整齊地像列兵一樣站著,守護著公墓的道路。一個年老的掃墓人悠閑地打掃著石道兩邊的落葉,看到齊合和齊夢涵到來,友善地微笑打量著兩人。齊夢涵向山上走去,石道兩邊立滿墓碑,很多墓碑上長滿苔蘚,陵墓兩旁的柵欄也鏽跡斑斑。
陵墓中部,聳立著一座高大的烈士紀念碑,正麵寫著“永垂不朽”四個大字,字下麵密密麻麻刻滿姓名,記錄著烈士們的名字。看得人心中充滿景仰之情。
烈士墓兩邊矗立著兩棟巨大的浮雕,浮雕上表現著解放戰爭時期人民軍隊英勇無敵的形象。軍人們拿著鋼槍衝在前麵,農民在後麵推著推車,拿著提籃送水送飯,感人淚下。
齊合一直順著林蔭小道往內走,最後在一處偏僻的角落裏,一塊雜草叢生的墳墓前停下腳步。齊夢涵看到墓碑上刻著“蔡有成”。齊合從齊夢涵手中接過鮮花,把花放在墓碑前敬了三個禮,齊夢涵也跟著齊合敬了三個禮。
看著墓碑,齊合的回憶回到了二十年前,二十年前,自己正值青春年華,在一次和哥哥在外麵做生意的過程中遇到一位叫蔡奇的年輕商人,兩人一見鍾情。齊合和哥哥做完生意,回到南城,蔡奇對齊合念念不忘,追到南城,哥哥齊百也看中蔡奇的才華和品德,所以為妹妹做主媒,有情人終成眷屬。一年後,齊合和蔡奇有了一個女兒,並取名蔡玉,正當一家人處在幸福之中的時候,蔡奇的父母從家鄉寄信到南城,要求在外做生意的蔡奇趕回家去,蔡奇匆匆趕回家裏,沒想到家裏等待著他的是一場父母安排的婚姻,蔡奇在結婚的當天,逃婚回到齊合的身邊,又過起了一家人幸福的生活,幾個月後,蔡奇接到父親的信件,信件上說,父親在戰爭中受了重傷,生命垂危,要他趕回去,蔡奇以為又是父母設計誆自己前去完婚,所以也沒把這件事情掛在心上,幾個星期後,蔡奇又接到信件,說父親逝世,而母親在悲傷的同時自殺了,蔡奇感到事情似乎不對勁,連夜帶上女兒蔡玉趕回家鄉去,這一去就不複返。齊合想丈夫一定服從了父母的婚姻安排,因此對蔡奇愛恨交加,一發狠,隨著哥哥離開了南城,這一去就是二十多年。
齊合想到這些,有些傷感,想到丈夫帶著女兒拋棄自己,二十年來都沒有音信,女兒是否還知道有自己這樣一個母親?如果丈夫有了新歡,又是否會對自己的女兒好呢?太多的未知數,攪著齊合的心。
“姑姑,他是誰?”在齊夢涵的記憶裏,似乎姑姑從來沒有提到過這個人。
“他是我丈夫蔡奇的父親。”
“你這次帶我來這裏的目的是什麼呢?”
“我打聽過了,每到清明時節,蔡奇會來這裏祭拜父親,先來看看,到清明時節希望能看到女兒。”齊合不再說什麼,縱然見到女兒,二十年了,又怎麼知道是否是自己的女兒呢,她這個不速之客如果闖入丈夫平靜的生活,誰知道會發生什麼大的波折呢。
齊夢涵不能理解齊合此時心中的惆悵,她風華正茂,哪裏能體會人生的滄桑,在齊夢涵的眼中,這裏不是墓地,而是公園,讀著每個英雄的墓誌銘,仿佛讀故事一般。在齊合發呆時,齊夢涵獨自一個人一直往墓陵深處走,陽光透過高大的樹木斑駁地投在地麵上,加重了神秘和陰森的感覺,在小路的盡頭,有一間典雅的木製小屋,小屋門站著一個頭發花白的老奶奶。齊夢涵仔細一看,原來也是掃墓人,看老人吃力地打掃著,齊夢涵上前幫助老人。
老奶奶看著美麗而好心的陌生人,很愉快地把掃帚給齊夢涵,齊夢涵放開手掃起來。但她自出生以來,就從來沒有幹過掃地的活,所以笨手笨腳。老人看這美麗的女子有一副好心腸,卻從來沒幹過粗活,她笑著又從齊夢涵手中拿回了掃帚。
齊夢涵隻能尷尬地站一邊問:“奶奶,你這麼大年紀了,怎麼還在這裏掃地啊!這裏埋著這麼多人,白天還好,晚上真的很恐怖的啦!”
老奶奶聽齊夢涵說後,大笑起來:“我都大半個身體入土的人,又怎麼會怕死人呢。”這同時觸及老奶奶心中往事。原來,老奶奶和老伴每天都來這裏掃陵墓,四十多年前,老奶奶的兩個兒子在戰爭中死去,埋葬在這裏,老人退休後,主動要求來這裏做一個守墓人。
齊夢涵聽了老奶奶的故事,一時間陷入了沉默,她看著老奶奶一點點把地上的樹葉掃成一堆,她宛如正在掃去時間的塵埃,又仿佛在梳理沉重的思念。她不禁又回頭看了一眼姑姑站的位置。
不一會兒工夫,木屋周圍的樹葉掃幹淨,老奶奶鬆了口氣坐在石階上,打量著齊夢涵:“如果我有孫女,也像你這樣大了!”
“是啊!奶奶!”齊夢涵立刻明白了這是一份多麼沉重的思念,她又想到姑姑,無論如何她都要勸自己的姑姑去見見她的女兒,哪怕她怎麼害怕見自己的女兒。
齊夢涵和老奶奶談話期間,她的老伴也拿著掃帚回來了,他後麵跟著的是齊合,齊合想到齊夢涵一個人溜達怕出事情,所以也就過來了。
她看到齊夢涵安然無恙地和老奶奶談著話,鬆了口氣說:“你到處亂跑,下次不再帶你出來,免得我為你擔心。”
齊夢涵微笑著連忙道歉,她知道這麼多年姑姑把她當親女兒一般看待,這也填補了姑姑作為母親心中的一些缺憾。齊夢涵告別兩個老人,和齊合一起下了山。在台北的時候,齊夢涵每次祭拜先人,都覺得這是件愉快的事情,因為她都以郊遊的心情來麵對這些祭拜。另外在城市裏住慣了,出來欣賞大自然的風光當然是件欣然的事情。
“姑姑,我們下一步去哪裏?”下山的時候,齊夢涵問齊合,她確實不喜歡待在百合居裏,想找紫蘭作陪遊覽一番,紫蘭又抽不開身。想找古彥清,似乎又不妥。今天姑姑回來,她總算有個作陪的“夥伴”了。
“我今天剛來,有點累,先回別墅休息了。”齊合不大習慣百合居的吵鬧,所以在城郊找了一棟別墅住下。當然還有一個重要的原因,哥哥齊百也喜歡安靜的地方。因此百合居雖然是老宅,有種家的感覺,但是真要住到裏麵,那隻能是齊夢涵這樣喜歡熱鬧的年輕人,誰讓西街古巷現在是最熱鬧的古建築商業一條街呢。
“哦!”齊夢涵有點失望,姑姑還是不能陪她到處轉轉。
“你這孩子,什麼時候玩性這麼大了!”齊合見齊夢涵不開心的樣子,又說道,“你一個大美女就不要愁眉不展了,明天我帶你去雲靈寺怎麼樣?”
“雲靈寺啊!我知道姑姑最好!”齊夢涵像一個得了糖果的孩子,上前抱住齊合的胳膊,快樂地拉著齊合朝山下走。外人看來,還以為她們是母女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