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希音端來白開水讓古彥清喝下後,古彥清的口中的苦稍微好了一些。沈希音又找來毛巾為古彥清揩去濺到衣服上的藥漬。揩到上衣口袋的位置時,沈希音突然感覺到古彥清的口袋裏有一個硬物。她把硬物掏出口袋一看,是一朵銀百合。
古彥清看到希音掏出銀百合,暗叫不好,如果希音問起這銀百合飾物哪裏來的,他該怎麼回答?總不能說是齊夢涵送的吧!
沈希音把銀百合放在手中把玩了片刻,不明何物。古彥清才發現這銀百合和昨天不一樣,昨天還是純白的,而今天整朵銀百合都變黑了,失去原本的光澤,變得暗淡無光。古彥清並不知道齊家的銀百合不是一般的銀器,它除了是齊家標誌物外,還有另外的特殊作用。每朵銀百合中間都是空心的,裏麵放著上百種上等珍貴的藥粉,所以把銀百合戴在身上,不僅能散發出淡淡的幽香,還有治療百病的功效。昨夜古彥清發燒,水毒攻心,正是這枚銀百合吸走他身體中的大量毒素,逃過了一死。因此齊夢涵送古彥清一朵銀百合,這一切恐怕冥冥中已經注定,臨緣大師所言前世夙緣的女子,指的正是齊夢涵。隻可惜古彥清並不知道這點,就算古彥清的奶奶也不明白這一點,她一直把古彥清夙緣中的女子當成了沈希音,因為她一直在古彥清身邊照顧他。
“這麼髒的東西,你哪裏撿來的?”不明白原委的沈希音把銀百合丟到一邊。
“路邊撿的!”古彥清見銀百合沒有引起沈希音的注意,總算鬆了口,不然希音追問起來,確實令人頭痛。他又轉念一想,自己怎麼會這麼怕希音知道銀百合是齊夢涵送的呢?如果在以前,他早就拿著東西說某某美女送的禮物向她炫耀了。古彥清暗叫不好,難不成自己心底喜歡上了這柔道八段的女漢子。他搖搖頭,心底暗暗說:“這怎麼可能!”
“你在嘀咕什麼呢?”沈希音打斷古彥清的思緒。
“沒什麼,沒什麼!”古彥清連忙掩蓋自己的心思。
“一定有問題!”沈希音自小和古彥清長大,古彥清那點小心思,怎麼能逃得過她的眼睛,“你到底有什麼事情瞞著我!”
“女俠,我還能有什麼事情瞞你的啊!就算有,我也不敢啊!”古彥清討饒道。
“哼!知道你不敢!”沈希音重重拍了一下一邊的桌子,沈希音手掌力道太大,險些把桌子劈開了。桌子劇烈地顫抖起來,桌子上的銀百合也隨著桌子抖動著位移到了桌子邊。就在銀百合要落下桌子的刹那,古彥清的奶奶一把按住了銀百合。她拿過銀百合,對著老花鏡,耐心地研究了起來。
“奶奶!你看啥!”古彥清心中有鬼,怕奶奶看出破綻來。
“好奇怪啊!”奶奶說著,從抽屜裏抽出了一個放大鏡,又仔細查看銀百合,看了許久,奶奶在放大鏡下發現銀百合發飾的最裏麵刻了幾個小小的字,她慢悠悠地把字念了出來“齊……夢……涵!”
“齊夢涵!”沈希音好奇地走到放大鏡前一看,果然是“齊夢涵”三字。原來齊家在製作每朵銀百合時,把佩戴者的名字都刻在了銀百合之上了。古彥清哪裏能想到這點。
“你……”沈希音皺著眉頭,指著古彥清想說什麼,但是還是咬牙忍住了,她長裙一甩拂手而去。
“喂!希音!”古彥清想叫住沈希音,但是沈希音雙耳不聞,頭也不回地走了。古彥清眼看著沈希音生氣地出門而去,不知哪裏來了力氣,從床上跳了起來,穿起鞋子朝門外追去。
“喂喂!你們這是做什麼?”古彥清的奶奶還不明白怎麼回事,古彥清和沈希音都出門了,“現在的孩子,變臉就如變天一樣!”奶奶也不管這些年輕人的事情,她又拿著放大鏡,細心地研究起了這枚銀百合。
古彥清追到門外,看到沈希音已經過了馬路,在馬路對麵的站台上,上了一輛公交車,古彥清追到公交車的對麵,朝著公交車裏的沈希音大喊:“希音,你別走,聽我解釋啊!”沈希音把頭側向了另一邊,根本不理古彥清。但就在公交車開動的刹那,古彥清透過公交車的玻璃窗,看到沈希音揩眼淚的動作。
古彥清注視著漸行漸遠的公交車,他有些無奈地蹲在人行道邊上,沈希音哭了,這是他做夢也想不到的事情。他和沈希音自小一起長大,沈希音都是一個非常堅強的女孩,無論是她男子般的性格,還是擁有柔道八段,她都是一個比一般男子還男子的女子,這樣的女子怎麼可能會哭呢?但現在事實擺在眼前,古彥清就算不相信也必須相信。
“青梅竹馬的兄弟!”無數個念頭在古彥清腦海中閃過,這一刻古彥清才意識到,他和沈希音都已經長大了,他不能再把沈希音當作兄弟來看了,她畢竟是一個女孩,而且是一個漂亮的女孩。
這時,又一輛公交車在站牌的地方停了下來,古彥清強打精神站起來上了公交車。他很明白今天的事情非同小可,如果他今天不給沈希音解釋清楚,恐怕以後就不會有解釋的機會了。他實在無法想象,這生活中突然消失了沈希音會是什麼樣子。
坐在公交車上他又把思緒重新整理了一遍,沈希音一切的巨大變化都發生在齊夢涵出現之後,首先是希音對齊夢涵的針鋒相對,其次是今天希音穿上了從未穿過的少女的服飾,似乎就是為他而穿的啊!他想起那句古老的諺語:“士為知己者死,女為悅己者容!”第三是沈希音發現那朵銀百合是齊夢涵的銀飾,才發生了剛才的那一幕。分析到最後,古彥清得出一個讓他無比頭痛的答案,沈希音在吃齊夢涵的醋。他心中直喊冤,他和齊夢涵昨天才認識,怎麼就讓沈希音吃醋成這樣子啊,這也太誇張了吧,女人心海底針,他果然是猜不透的啊。
“南集胡同到了,請下車的乘客從後門下車……”許久之後,公交車的語音把古彥清從沉思中拉了回來。他看了一眼窗外,隨著其他乘客一起下了車。他走到站牌下,看了一眼站牌,“南集胡同”的站牌名特別的醒目。
目前南城還有兩個地方善存著古建築群落,一個位於西街,一個位於南集。如果回溯明清時期,南城的區域劃分是西街、南集、東府,北河。西街就是西街古巷,主要集聚的是南城的商家大賈,經濟商貿最為發達。南集又叫南集胡同,南集胡同在古代是貧民區,聚集了各種三教九流之徒。東府為官宦的住宅,而北河指的是北麵的護城河。到了當代,東府和北河早被夷為平地,建起了現代化的高樓大廈,唯有西街和南集苟延殘喘地延續南城的古老血脈。
當然今天的南集胡同也不是明清時期那個南集胡同了,十幾年前這一片地區和西街古巷一起劃作了古建築物文化保護區,但同樣是保護區,南集的建築從設計藝術和曆史長度方麵都沒辦法和西街相提並論。恐怕也正因為這點,南集的商業化程度遠沒有西街商業化程度高,如果細心點的話,遊客還能在南集胡同看到四世同堂的景象,當然也能嚐到比較正宗的南城小吃。所以民間流傳著這樣的話,“旅遊觀光在西街,研究文化到南集。”這可能說得有些誇大,但站在文化角度客觀點說,西街古巷代表的是曾經南城富裕階層文化,而南集胡同代表了南城貧民階層文化。
打心裏講,相較西街古巷,古彥清更喜歡南集胡同。這倒不是古彥清更喜歡貧民文化,而是小學時,他就在南集胡同上的小學,這所小學叫“南城第一民族小學”。那個時候,他每天都會經過南集胡同,他和沈希音的友誼也是從那時開始的,這南集胡同留下了多少他童年時代的快樂故事啊!
古彥清一步步走進南集胡同,小學畢業了這許多年,這南集胡同和外麵翻天覆地變化的城市相比,並沒有太多變化。眼前依然是那垂暮之年的土木瓦房,還有長滿苔蘚的狹窄的青色石階,隨意擺著身姿有點霸道占住路邊的高大梧桐樹……跨進南集胡同的瞬間,仿佛一下子遠離了繁華的都市。
古彥清沿著有些狹窄的梧桐道一直向前走,在梧桐道拐角的地方,他總算看到他尋找的小店“碧溪涼粉”。小店外,沈希音就坐在碧溪涼粉店前的大樹下,桌前擺放著一大碗涼粉,她正拿過辣椒罐朝涼粉裏撒辣椒。
古彥清快步上前,搶走沈希音手中的辣椒罐:“少吃點辣椒!”
沈希音抬起頭,見是古彥清,狠狠瞪了古彥清一眼,回了一句:“要你管!”
古彥清在沈希音對麵坐下,把辣椒罐放回原來的位置:“我不管你誰管你啊!你看你眼睛都紅得像紅棗了!”
“要你管!”沈希音噘著嘴,捏著筷子,木然地戳著碗裏的涼粉。
這時候,賣涼粉的大娘走到古彥清和沈希音的座位前說道:“小兄弟,來一碗涼粉是吧,要大碗還是小碗。”
“大碗的吧!”
“你是不是惹女朋友生氣啦!”大娘偷偷瞅了一眼沈希音,又和藹地說道,“小兄弟,這樣漂亮的女朋友,你可不能把她惹生氣咯,要多哄哄!”
“是是!”古彥清尷尬地朝大娘笑了笑。
“鬼才是你女朋友呢!”沈希音沉著臉說。
“謔!不是我女朋友,怎麼會吃醋成這樣子!”
“你說誰吃醋啦?”沈希音拍了一下桌子,險些把桌子拍倒,幸好旁邊沒有路人,不然一定引來圍觀。
“對對,你沒吃醋!”古彥清故作無奈地說,“哎!我覺得齊夢涵確實才貌絕倫,隻是人家都有男朋友了,挖牆腳這事情做起來總不好吧?”古彥清為了讓沈希音消火,隻能編了一個鬼話。
“哼,你去挖啊!”聽古彥清說齊夢涵有男朋友,沈希音的無名之火瞬間就澆滅了,但是礙於麵子,她還依然氣鼓鼓的樣子。
“人家是大美女,哈佛大學的高才生,我就算想挖也挖不動啊!”古彥清這樣說,隻是為了證明他和齊夢涵根本沒有可能,讓沈希音打消不必要的誤會。而事實上也是如此,他和齊夢涵之間確實不是一個世界的人。
“你這小子還有些自知之明!”沈希音語氣緩和了不少,下意識裏,她又伸手去拿辣椒罐。
“喂!不能再吃辣椒了!”古彥清握住沈希音的手。
“哦!”沈希音紅著臉,縮回了手。
古彥清也有些尷尬,他強忍住激烈跳動的內心,又把辣椒罐放回原位置,從這一刻起,他再也沒辦法把沈希音當兄弟了,因為隻有麵對一個女孩的時候,古彥清的內心才會如此的不安。
“你怎麼知道我在這裏?”沈希音不解地問。
“你忘記啦!你以前和我說,你每次傷心的時候,都會到南集胡同吃一碗辣到心眼裏的碧溪涼粉,那麼所有悶氣都會被辣椒驅趕出體外了。我看你上了來這裏的公交車,就知道你要到南集胡同吃涼粉了。”
“我什麼時候和你說的?”時間太久,沈希音都忘記了自己曾經說過的話。
“初二,那屆南城武術大賽,你沒拿到冠軍!”古彥清暗想,希音確實是個太好強的女子啊,那次比賽隻拿了亞軍就來這吃了一碗涼粉,他還記得當時她一個人倒完一罐辣椒粉,把所有周圍吃涼粉的人看得瞠目結舌。
“謝謝你還記得!”沈希音語氣溫婉,低下了頭,眼睛中又噙滿了淚花,這一次是感動的淚光。
“怎麼又哭啦!你終於變回了一個愛哭的少女了!”這一次古彥清真有些摸不著頭腦了。
“還不是因為……”沈希音抹了一把眼睛,最終還是把“你”生生和涼粉一起吞到肚子裏。
“小兄弟,你的涼粉好了!”這時,店主大娘為古彥清端上涼粉說,“小兄弟,這就對了,女朋友要多哄哄,你看這不立刻開開心心的了!”
“大娘說的是!”古彥清捧著裝涼粉大碗向沈希音做了個搞怪的鬼臉。
“真壞!”沈希音撲哧一笑,險些把口中的涼粉噴了出來。
“感覺你這身新裝備也不錯嘛!”古彥清往涼粉裏一邊添加作料,一邊端詳上沈希音。淡藍色的裙子和粉色的緊身圓領裝,確實勾勒出她完美少女的身材,如果她的頭發是齊肩長發的話,那就更完美無缺了。
“我媽買的!”希音也低頭看了一眼今天的穿著,這套衣服比起男裝的話,有些讓她不自然,不過習慣了,她覺得自己會喜歡,她從來不想做一個強勢的女子,這一切隻是母親對她的願望罷了。追究其原因,還是那位從未謀麵的父親惹的禍,父母當年感情的破裂,讓母親發誓一定要做一個強大的女子,這份願望灌輸到女兒這裏,她所以成了柔道八段,這非她所願。
“是不是太陽從西邊出來了?”古彥清吃了一口涼粉。
“悄悄說!”沈希音把頭湊過來,壓低聲音道,“我媽說要帶我去見我爹。所以給我買一套新衣服!”
“什麼!”古彥清差點把涼粉噴了出來,一個對男人疾惡如仇的女人和丈夫重新複合確實是一件幸運的事情。
“有啥奇怪的嘛,我媽也是女人,也需要丈夫!”沈希音很鄙視地看了古彥清一眼,“隻是我一直不明白,我爹到底是個什麼樣的人,為什麼我媽從來不願說我爹是誰。”
“這個!”古彥清摸摸頭,“這問題隻能問你老媽,不過無論怎麼說,你爹媽重新複合,是一件值得慶幸的事情。”
“對!”希音幸福地一笑,“哦,那你爹和你媽現在咋樣了?”
“唉,不咋樣,真是幾家歡樂幾家愁啊!”說起父母,古彥清再沒心思吃涼粉了,父母之間的恩怨他從奶奶那裏聽來一些。
事情還需要從二十多年前談起,當年古彥清的父親古博在知青下鄉的過程中認識了一個美麗的女青年,並相戀了三年,後來,古博調回到南城,就在他回南城的時候,父母為他準備了一樁婚事,女方就是古彥清的母親蕭函,蕭家隻有一個女兒,並在南城擁有大量的商店,這樣的富家小姐成為許多青年愛慕的對象,按照常理說不可能和古家掛上關係,可蕭家看上了古家的種植茶花的技藝,古博本人知識豐富一表人才。而古家看重對方的經濟實力,如果有蕭家的幫助,一定可以讓種植茶花的技藝發揚光大,各有所需,兩家長輩一拍即合,完全沒有考慮到兩家兒女的感受,而古博迫於父母的壓力,最後離開自己的戀人和蕭函結婚,結婚後雖然相安無事,但是埋了禍根。二十年來,古博靠自己的努力和蕭家的強大經濟實力,成立了在南城屈指可數的大企業:“古博實業”,事業的成功讓古博想衝破自己不幸的婚姻牢籠,終於沉寂二十年後感情“火山”爆發了,古博和蕭函已經分居三年,恐怕離離婚的時間不會太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