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相顧無言(1 / 3)

第13章相顧無言

三天後的早晨,天空還是灰蒙蒙的,似乎什麼事情都無法阻擋易風的離開,易風的母親和朋友們集中在南城機場,易風一身行裝,一切準備妥當,秦愈眼睛裏布滿了血絲,不知道是因為易風的離開哭了,還是昨天一夜沒有合眼。

齊夢涵和希音麵帶笑容地和易風道別,古彥清上去拍著他的肩膀說:“你到那邊,要經常和我們聯係,找到父親以後盡快回來,我們還等著你呢。”說著看了看秦愈,易風會意地一笑。易風的母親上前拍了拍兒子的肩膀,一切的托付昨夜已經說完,她強忍著離別前的傷感。

時不待人,易風獨自走進機場,大家扶著秦愈,秦愈倒在希音的肩膀上小聲地抽泣起來。易風走到門口的時候,又回頭看了眼朋友,然後提著行李袋走了,不一會兒,飛機直插雲霄。

“這個故事應該如何結尾呢?”古彥清自語道。

齊夢涵和希音扶著秦愈往回走,古彥清陪著易風的母親蘇婉。蘇婉的眼睛裏是堅毅的目光,她沒有因為兒子的走而傷心淚下,這種心境源於對兒子的自信,她相信兒子能把丈夫找回來。她非常了解丈夫,況且這次的遠行,並非易風一個人,南城政府為了平息這起惡劣的行賄事件,派了官方人員動之以情、曉之以理,動員易風把許岩找回來。隻有許岩回來,這起案件才算真正地完結,挽回招商局的信譽。

易風的母親蘇婉也不是一般的女子,蘇婉的父親在戰爭年代立過功,戰爭結束後,蘇婉的父親回到南城做了市長。他父親接近四十歲才娶妻,老年得女,蘇婉成了掌上明珠,蘇婉的父親教育女兒並不在行,重擔落到蘇婉的母親身上,蘇婉母親比蘇婉父親小十五歲,出自官宦之家,從小受外來文化的熏陶,又有到國外留學的經曆,蘇婉從小被灌輸西方自由的思想,所以蘇婉的思想比同時代的人開明而更崇尚自由。

許岩來自一個貧窮的人家,經過努力學習,許岩進入高中,並和蘇婉相遇。蘇婉在經濟上救助過許岩,頂著家人的壓力,兩個人相愛了,後來社會大動蕩,各種運動掀起,由於蘇婉母親出自大官僚的家庭,所以一家人受到連累,從高高的地位一下子成了階下囚。蘇婉母親不堪忍受這樣的侮辱,自殺而亡,從此蘇婉和父親相依為命,在蘇婉一家落魄的時候,許岩沒有遺棄蘇婉,一直幫助和鼓勵著蘇婉。等運動結束,父親得到平反,而蘇婉和許岩成為患難之交,蘇婉的父親不再反對他們在一起。正因為這些,蘇婉深知許岩並非無情的人,她深信兒子能把丈夫找回來。

古彥清陪著蘇婉走在街道上,街道兩旁的地攤不斷地傳出叫賣聲,由於大家起得很早,所以都沒來得及吃東西,而離別的情緒使人也沒有胃口。南城這座城市還沒有完全地蘇醒,所以吃早點的人斷斷續續的,可鍋裏的開水已經翻滾,冒著白色的水霧,蘇婉帶著古彥清在一家小攤前坐下,攤主是位中年婦女,她身邊站著她的小女兒,十三四歲的光景,她背著書包在一旁幫母親洗著碗筷。

蘇婉為古彥清和自己各要了碗湯圓,她看著攤主的女兒,聯想到自己的兒子,蘇婉有所感觸地說:“你孩子真聽話懂事,這麼早來幫你的忙。”

攤主笑著回答:“她每天早上上課前都來幫我,減少了我很多工作。”女孩聽到母親誇獎她,羞澀地低下頭。

蘇婉點點頭,貧困之家自有自己的幸福,而貧困和艱難成了展現幸福的一個舞台。攤主把目光轉向古彥清對蘇婉說:“你孩子都這麼大了,眉清目秀的!”

蘇婉沒有反駁,微微一笑說:“是的,我的孩子。”然後看了看古彥清。

天漸漸明了,離上課的時間也近了,攤主的小女兒背起書包帶上一個包子走了。蘇婉突然想到什麼似的說:“秦愈是你好朋友,她還有多少時間?”

古彥清一下子被問得不知道如何回答,蘇婉知道易風對秦愈情有獨鍾,可是這次她卻說動易風找自己父親,蘇婉今天看到秦愈,秦愈氣息微弱,仿佛是一隻易碎的花瓶,害怕一不小心就摔碎了。

古彥清感傷地回答:“不到一年!”

蘇婉聽了古彥清的話,終於明白秦愈的心境。從另一層意義上講,秦愈希望易風避開這個死亡的時期,遠行讓易風忘記失去愛人的痛苦,等易風再次回到南城的時候,世間將減少一個吹笛的少女,而多了一座新墓,這個故事如果這樣結局,那麼倒也淒美。

蘇婉繼續問:“她是秦也的孩子,這次秦也入獄,她也是受害者,應該好好照顧她。”

“我們都是受害者。”

“你知道了吧,後天法院審理這起案件。”

古彥清大驚,自己還被蒙在鼓裏,這些天母親蕭函頻繁到政府部門找親人朋友,原來父親的案件很快就要審理了,古彥清問:“會是什麼樣的結果呢?”

蘇婉歎了口氣說:“這起案件行賄金額巨大,引起了巨大的社會反響,法院一定會從嚴處理。”

“今天我們坐在這裏,到時候我們將在法院上見。”古彥清傷感地說。

“這不是你的錯,孩子,不要想太多。”蘇婉安慰道。

兩天後,天空下著雨,古彥清和母親一起來到南城法院,法院門口已經停滿了汽車,人們絡繹不絕地來到法院大廳,今天正是古彥清父親等人的審判日,這起案件影響之巨大,引起了社會各方麵人士的關注,眾多的記者集聚在法院大廳,大廳裏卻寧靜而嚴肅,法官們坐在法庭的正中央,台下坐滿了人群,大家都等待著審判的開始。

在法院觀眾席的角落,古彥清看到齊夢涵和齊百坐在一起,齊百作為受害者的身份出現,齊夢涵看到古彥清正看著她,忙閃避他的眼神。古彥清在另一個角落看到了希音,希音和母親作為證人的身份出現在法庭上,希音看到古彥清,溫和地笑了,似乎在安慰古彥清。

不一會兒,有關這起案件的一幹人等都到了法庭上。古博出現在古彥清眼前的時候,古彥清突然感覺父親老了許多。古博抬起頭來,窺視了一眼人群,眼睛裏流露著悔恨。在古彥清的眼中,父親一直是引以為傲的榜樣,可萬萬沒有想到,多日的不見麵,第一次見麵竟然在這種場合。

秦也也出現在大家的視野裏,讓人吃驚的是秦也並不是以一個罪犯的身份出現,而是以證人的身份出現,著實令人震驚。作為古博的得力助手,他最後“背叛”了古博,大有大義滅親的氣概。

蕭函看到秦也是證人,臉色大變,她心知肚明,這些年來古博的一舉一動秦也了若指掌,他作為證人,那麼自己的一切努力都將付諸東流,事情複雜到了超出了大家想象的地步。全部人到齊,法院正式開始審判。在審判中,古彥清了解了事情的原委,古博和許岩的交易本來做得天衣無縫,社會上的人也認為古博實業有能力接受齊家的投資,這一結果倒也名正言順,可吐露實情的不是別人,正是古博的得力助手秦也。秦也本不想自己出麵,而把資料提供給西琳,沒想到事情超出了預期,給社會造成了巨大的影響,秦也不得不牽涉其中,許岩在案發前嗅到風吹草動,所以卷走巨款逃到了國外。

漫長的審判結束,古博等一幹人得到應有的懲罰,判處有期徒刑十年,這十年的時間足夠他去思考。至於許岩,由於沒有捉拿歸案,所以案件還沒有到此結束。案件告一個段落,可是還剩下幾個謎團讓人百思不得其解,第一個謎團,秦也一直是忠心耿耿的人,為什麼這次會“出賣”古博呢,兩個人之間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情?其二,這件行賄案件如此的天衣無縫,許岩是怎麼先知道事情會敗落倉皇而逃,誰把消息告訴了他?這些謎團都在案件之外,引人深思。

大家步出法庭,記者們圍住齊百,齊百一言不發,帶著沉鬱的心情離開了法庭。人群漸漸散去,蕭函似乎受到了巨大的重創,雨中失魂地上了車,古彥清沒有隨著母親一起走,他站在法院的門口,不知道何去何從。

“你還好吧!”一個熟悉的聲音從他的背後傳來,原來是希音,希音也沒有隨著西琳一起走,她看到古彥清一個人無助地流落在人群中,上前來安慰他,她了解古彥清,知道古彥清一直處於痛苦之中,這也不是痛苦的結束,而是一個新的痛苦的開始。

“我們一起走吧!”希音為古彥清撐起了傘,古彥清茫然地隨著希音一起走在大街上,偶爾汽車經過他們的身邊,濺起水來,希音忙把古彥清拉到一邊。古彥清看著希音,他心中對這從小一起長大的女孩充滿了感激之情,這種感情如此的深厚。彼此已經不知道有沒有愛情的成分在裏麵。可惜希音答應母親西琳不把真相告訴任何人,包括古彥清,不然他們這種感情演變成親情倒也恰如其分。

希音打著傘,兩個人走在陰雨的世界中,道路兩邊的梧桐被雨打得嘩嘩作響,枯黃的葉片落滿一地。仿佛向大地訴說著哀愁。

“這些日子謝謝你!”古彥清說。這句是心裏話,童年的時候兩人一起長大,那些時光,雖然很多時間在吵架,但回憶起來,心中卻充滿了溫暖,在古彥清家庭發生“戰爭”的時候,陪伴在古彥清身邊的是希音。今天,自己在痛苦中掙紮,在古彥清身邊的依然是希音,“謝謝你”這三個字,雖然平常,但是最貼切不過。

希音溫和地說:“我們是好朋友,不必說這些。”

古彥清寒冷的心感覺並不是太寒冷,他再一次看身邊的希音,突然之間他發現這“小夥伴”似乎一下子變大了,一改以往男孩的打扮,深黑的眼睛,齊肩的長發,以及少女本身擁有的完美身材展現在古彥清眼裏,古彥清心中一詫:“雖然我們一起長大,今天,我才發現你真的長大了。”

希音聽古彥清這麼說,臉頓時發紅,畢竟她是少女,古彥清此時充滿矛盾,他和希音的感情似乎沒有愛情的因素,但是這種感情又非同友情,如果古彥清有個安靜的環境的話,他會認真考慮這些,可是家庭的破碎,已經讓他無暇顧及這麼多。

希音問:“今後有什麼打算?”

古彥清看著天空,遠方的天空還是一片黑暗,在這起事件之後,古博實業麵臨著破產,公司已經是樹倒猢猻散,公司的工作人員走的走,散的散,自己的雙肩是否能擔當重任,不,是一個偉大的理想,關於幸福的理想,花重錦城的理想。

傍晚時分,雨已經停了,希音和古彥清一路聊著,把古彥清送到家中。古彥清的奶奶站在門口,焦急地等待著古彥清,看見古彥清和希音一起回來,終於鬆了口氣,古彥清奶奶說:“怪不得這麼遲回家呢,原來有希音陪著呢,快進家,吃晚飯。”

希音也不推辭,跟在奶奶後麵走進古彥清的家。古彥清的奶奶笑著說:“彥清,今天家裏來了一個特別的客人,你的朋友。”

“特別的客人,我朋友!”古彥清思索著,在腦海裏尋著這個客人是誰。難道是齊夢涵,似乎不大可能。想著,一個熟悉的身影從房裏走來,古彥清眼睛突然一亮,真是一個特別的客人。

來人一身少數民族打扮,正是花鎮小茶。小茶滿麵的風塵,看到古彥清進來,高興地上前握手說:“好不容易按照你給的地址找到你家,真為難我這鄉巴佬啊!”

“真難為小茶哥了!”古彥清淡淡一笑,看到桌麵上已經擺滿了飯菜,母親蕭函沒有出現在大家的麵前,或許她需要安靜安靜,或者忙於處理古博實業的事情,現在古博的公司群龍無首,這繁重的工作和任務全部壓在蕭函這位不問時事的家庭婦女身上,也確實無奈。

小茶剛到古彥清家,免不了有些拘束。古彥清的奶奶把大家安排坐定,古彥清給小茶和希音彼此引見。小茶很驚詫,前次和古彥清一起到花鎮的是齊夢涵,而現在在眼前的卻是希音,另一個特別的女孩。小茶本想向古彥清問一問齊夢涵,可覺得不合適,所以也隻有作罷。希音聽說小茶來自花鎮很高興,前次古彥清的花鎮之行是一次神秘的旅行,可惜由於母親的原因,沒有實現到花鎮的願望,這次見到一個來自花鎮的人,強烈的好奇心促使她追問花鎮的民俗和神秘的故事,小茶是個熱心腸的男子,當然滿足希音的這些好奇心。

當談到小茶這次來南城的目的時,小茶感慨地說,前次古彥清和齊夢涵離開花鎮後,花鎮又開始流傳起花魂種子的傳說,關於古、齊兩家的故事,引發的花鎮人的普遍爭論,以花鎮長老帶頭的一方依然堅持地認為,兩家是花鎮的流亡者,沒有尋回花魂的種子,將永遠受到詛咒,無法獲得幸福,這是一個古老的傳說。而以鎮長為首的年輕一代認為,這些所謂的“流亡者”其實是花鎮的先驅,他們是一群真正的開拓者,如果花鎮人要尋到幸福,就應該像他們一樣走出去。就這樣,兩派人開始爭吵,誰也沒有辦法說服誰,而鎮長是一位務實的人,在進行著輿論說服的同時,一邊派小茶來南城找古彥清,希望得到古彥清的幫忙,挖掘花鎮古老的種花技藝,開拓花鎮的種植市場。

古彥清的奶奶聽說小茶是為此而來,非常的興奮,她興奮的不是這個不可多得的商機,而是作為花鎮的一個子孫,終於看到花鎮人勇敢地走了出來,不再閉目塞聽,開始勇敢地麵對這個廣闊的世界,這是多麼難得的事情。

由於小茶剛剛到達南城,古彥清沒有和他談具體的事情,而是詢問起花鎮某些人的情況,尤其是景慧,古彥清偶爾會想起景慧,想到自己的遭遇和景慧的遭遇,雖然自己父母離婚,父親進了監獄,可是兩個親人依然健康地活著,而景慧呢,這麼小就失去了父母,想到這些,他對這個世界又開始充滿了希望。

說到紮依的時候,小茶高興地對大家說,紮依找到夢中人,很快就會結婚,這次小茶來到這裏,另一個目的就是受妹妹紮依所托,希望古彥清和齊夢涵能出席紮依的婚禮。多日的相處,紮依對齊夢涵和古彥清產生了深厚的友情。古彥清聽說紮依很快就要出嫁了,微笑著問:“紮依還沒有到出嫁的年齡吧。”

小茶說:“這是花鎮的民族風俗,政府並不對出嫁年齡加以限製,本來紮依早在我前麵找到了戀人,可惜我們有風俗,妹妹必須在哥哥娶了以後再嫁。”

希音哈哈大笑說:“這個風俗很好,這樣家裏不會因此而減少了勞動力。可是有個問題,如果哥哥一直不娶,難道妹妹一直不嫁了嗎?”

小茶也哈哈大笑說:“風俗是死的,人是活的啊!可以換婚。”

“換婚?”古彥清和希音異口同聲地問。

這時候,古彥清的奶奶站起來給每個人碗中添飯說:“你們不要隻顧說話,趕快吃飯啊。”說完又給每個人的碗中夾了菜。

小茶回答:“所謂的換婚就是把彼此的妹妹調換。”

“如何調換,真不懂。”

“打個比方說,我喜歡上了古彥清的妹妹,但是古彥清一直沒有娶妻子,那麼這時候,我把自己的妹妹嫁給他,古彥清把自己的妹妹嫁給我,這就是換婚。”

希音說:“這多麼的不公平,如果古彥清不喜歡你妹妹,這件事情怎麼辦?”

“很簡單,給古彥清在村中介紹沒有出嫁的人,直到找到他喜歡的人,然後把這人認作幹妹妹,嫁過來。”

大家聽了恍然大悟,的確是一個不錯的風俗。

等吃完飯,希音雖然想聽更多花鎮的故事,可惜天色暗下來,快天黑了,她怕母親擔心自己,隻好起身回家了。

為了滿足希音的好奇,古彥清把夜語老人的《花鎮印記》借給希音,希音一看是本奇特的書,帶著書高興地走了。古彥清把她送到門口,看著希音的身影消失在朦朧的夜色裏,在他的心中又升起一種感動,這種感動使他的內心充滿了前所未有的溫暖。

小茶上來拍了拍他的肩膀說:“她真是個溫和的女孩。”

“她和齊夢涵比較下,誰更好呢?”

小茶思考了會兒回答:“她們不是一種類型的女孩,沒有辦法比較,如果做女朋友的話當然是齊夢涵好,漂亮而麗智;如果要做妻子的話,希音比較好,溫和而善良。”

“你怎麼看出來的?”

“不是看出來,而是感覺出來的。”說著又拍了拍古彥清的肩膀。

第二天早晨,天空暫時放晴,應小茶的要求,古彥清帶著小茶來到齊夢涵的花店。齊夢涵剛起床,看到小茶到來,很吃驚,寒暄了一番。引紫蘭來見麵,紫蘭因為齊夢涵在花鎮之行的講述中多次提到小茶,像看奇異人一般,帶著好奇的眼神看小茶,仿佛神秘花鎮出來的人也很神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