活著的三個人卻都沒有動。到底是誰殺的人隻有他們三個知道。刀客藍色的眼睛裏閃著奇異的光,握著酒杯說道:
“我本以為你的手握了太多年的桌布,再也殺不了人。”
小二沒有說話,認真的擦著桌子。這桌子仿佛永遠不會幹淨,而他仿佛永遠不會厭倦。隻是那雙眼睛卻有了片刻的失神。
酒喝光的時候刀客沒有再要酒,而是拔出了那把閃閃發亮的刀,他是一個滿身塵埃的人,卻拿著一把一塵不染的刀。刀揮得很慢。比起四個大盜,要慢太多。可是店家卻不能躲開,甚至嚇得手裏的算盤掉落在地。
刀客忽然一笑道:“這酒不錯。”
店家額頭上盡是冷汗。刀客收刀的時候很快,仿佛那把刀一直未曾出鞘。店家竟沒看清是如何收刀的。
快走出門口的時候,他身子停頓了下來。頭也未回的說道:
“我一直想不明白,同一個師傅怎麼能教出兩個性格差異如此大的徒弟。一個學別人玩起了隱士高人,另一個卻被帝國追殺至死。”
說完便消失在了茫茫蒼野之中。小二擦著桌子的手卻停住了,他低著頭,不讓人看見眼裏的震驚與悲傷。
店家看著佝僂著身子的小二,滿是無奈的歎了口氣。又打起了算盤,沒有生意的酒店,卻有打不完的算盤。就仿佛原本漆黑一片的世界裏,其實也藏匿著數不盡的光明。這是希望。他是一個滿懷希望的人,帶著一個滿是絕望的人來到不屬於人住的地方開了一間破敗的酒店。除了他們自己,沒有人知道原因。
紅蓮地獄的深處卻是一片沒有光明的地方。無論白天黑夜,都是沉浸在恐怖的黑色裏。天色始終那麼暗淡。因為沒有了光明,所以也就無所謂黑暗了。天地之初,也許就是這麼一片混沌。剛出生的嬰兒是不知道正邪善惡是非對錯的。
這片黑色的空間也許是那嬰兒搖籃的碎片。
漆黑的天地裏有兩個亮點。是兩個舉著火把的人。濃稠的黑色被撕開了兩個缺口。他們二人都停住了腳步,高舉著火把,盡量將眼前的龐然大物照的更亮。
這是一座巨大的墳墓。宛若山嶽一般高達數十丈,即便仰望,也無法見其頂端。隱隱能看見遠處的漆黑的輪廓。
“我們來了。”
說話的人眼睛被一塊布蒙著。長長的頭發垂到腰際。他本可以不用打火把,許是為了讓身旁的同伴看得更清楚。他的同伴本是一名模樣俊美的金發少年,隻是在火把的映照下有些陰森。那表情也過於嚴肅。
聲音雖然不大,卻因處在絕對安靜的空間,到處擴散。
“他死了麼?”墓碑的頂端竟然傳來了聲音。同樣輕柔,墓碑下的二人聽得卻很清楚。
“難以置信,卻又情理之中,他的生死早已知曉。”
說話的依舊是蒙眼的男子。墓碑上的人穿著白色的長袍,長袍上印有紅色六角結晶。他坐在墓碑的頂端。有些無奈的說道:
“無論如何都是要死的。即便是強橫如他。”
蒙眼的男子說道:“那麼你接下來如何打算?打算何時開始那個計劃?”
這句話說完後,他身旁的同伴眼裏有了一絲狂熱,似乎等待已久。墓碑上的男子說道:
“這個世界上除了他以外,還有很多天才,有的深居廟宇朝堂,有的隱居深山荒原。就我所知,至少還有九個人要阻礙我們,這九個之外還有四人,雖不見得會妨礙,但終究是變數。”
“殺……”金發少年的殺字說得有些生硬,那股殺氣卻顯露無疑。蒙眼的男子問道:“你可有安排?”
墓碑上的男子說道:“他們同樣不是唯一的能達到那個境界的九人。我要你們去招募。那些散落在角落裏無人注意的天才。”
蒙眼男子沒有說話。金發少年眼中有些失望。墓碑上的人說道:
“計劃的到來勢不可擋。一切早已到了收官階段。隻是還缺幾步棋,去堵住一些隱患。”
金發少年對於那個計劃的擱置有些不滿,卻也不多言。蒙眼男子有些意味深長的說道:
“即便是你,也無法算出一個人的壽命。”
話說完,二人同時離開了。消失在無邊無際的混沌裏。待到二人走遠。墓碑上的男子撫摸著那塊巨大的墓碑。一臉迷戀。良久,他站了起來,站在天與地的中間。有微風將那身白袍吹動。
“要變天了。”
說話的時候他仰望著天空,輕柔的話語仿佛便是對著這黑夜一般的天空說的。
一道巨大的閃電忽然間劃開了無邊的混沌。震耳欲聾的雷聲是蒼穹的震怒還是恐懼?閃電照亮了一切,墓碑上的古老文字。以及墓碑上那人不羈的笑意。那些血紅六角結晶也變得豔麗。
隻是片刻之後,一切又歸於混沌。
滄之國的西邊有一塊不屬於任何國家的大漠。大漠的一隅裏住著信仰原獸神的少數民族,稱之為狼族人。他們文明雖然落後,卻並不野蠻。本是溫和隨性之人。住在荒無人煙的大漠也滿是知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