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女倆開始討論私密話題的時候,胤禛與費揚古也終於在書房裏坐定,他們一人一杯茶在手,心知肚明地擺出了長談的姿態。
沒有外人在的時候,費揚古對待胤禛的態度顯然也不再拘謹。雖然神情依舊帶著幾分尊敬,神態上卻並沒有太過誠惶誠恐。
實際上這也是滿清貴族對皇子的普遍態度,畢竟尊重隻是給皇族的而已,麵對一個還沒有分封的皇子,費揚古身為手握大權的一品大臣已經算是很給麵子了。
胤禛自然也明白這點,因此心裏並無一絲不滿。雖然在費揚古的推拒下坐上了主位,但是神色間也透露出了幾分對長輩的恭敬。
費揚古很是滿意胤禛的沉穩,要知道如今朝中因為大阿哥和太子的事,實在是鬧得人人自危。明珠雖然被萬歲爺罷黜過,但是勢力、門生仍在,在上次征討噶爾丹的時候更是被複用,而索額圖本身就是個無理都橫行三分的性子,作為太子的後盾,在朝中可謂飛揚跋扈。
如今胤禛已經成年,下一步勢必就要開始步入朝堂,如果跟毛頭小子一樣,又帶著身為皇子的傲氣,還不知道要惹出什麼樣的事。
他望著胤禛問道,“四阿哥明日應該要去上朝觀政了吧?”
“嶽父說的正是。”胤禛點頭,道,“汗阿瑪已經給我指了差事。”
“不知四阿哥將從何處起步?”
胤禛頗有幾分得意地道,“內務府。”
費揚古聞言,眼睛閃了閃。他用手指敲了敲桌麵,躊躇道,“看來萬歲爺這是想要重用四阿哥呢!”
胤禛自然清楚內務府對皇家的重要性,不過他心中雖然自得,卻也注意到了費揚古的猶豫,便問道,“既是好事,嶽父為何並不像是在為小婿開心的樣子?”
女婿在朝廷過的好,女兒的生活才能順心。
費揚古明白這個道理,便也不藏私,他解釋道,“萬歲爺對四阿哥確實是一番關愛之心,這才讓您從內務府的事情上手。如今的內務府總管是馬思喀,他是個穩妥性子,雖然比不了他阿瑪,卻也是個會理事的,內務府在他手裏自然出不了什麼亂子。”
馬思喀這名字雖然不算赫赫有名,但是他阿瑪米思翰卻是康熙初年的名臣,能夠撤三藩成功,他功不可沒。於是胤禛不解地問,“既然如此,豈不是好事?”
“對於大臣而言,自然都是求的一個穩字。”費揚古顯然並不認同胤禛的說法,他搖頭道,“您可是阿哥!若是不能在這第一件差事就展示出能力,又怎麼能得到萬歲爺的看重。”
胤禛心裏一琢磨,便明白了費揚古的意思!
對於大臣而言,任職期間不出亂子,就是一樁好事,要是再有幾件差事做得出彩便很容易晉升;但是自己身為皇子阿哥,隻要不犯大錯,分封最差都能是個貝勒,如果再要晉升便需要展現某一方麵的能力,讓汗阿瑪和天下人看在眼裏。
要是署理期間自己僅僅隻得個穩的評價,日後汗阿瑪再分配重要差事的時候估計就會多掂量幾分。端隻看大哥和三哥如今的區別,胤禛心裏便也有了自己的計較。
當初大哥的第一份差事便是署理兵部,由於他的表現出色,上次攻打噶爾丹甚至被汗阿瑪指任副將軍,參與指揮戰事;而三哥的第一份差事是在戶部,這原本是個極好的地方,但是他一來沒有足夠的手段震懾那幫官吏,二來對這差事沒有足夠的用心,結果在弄砸了之後,雖然如今仍然掛著署理戶部的名頭,卻始終隻是可有可無的存在。
除了作為嫡子的太子,其他的皇子雖然是子以母貴,但那隻不過是讓自己在人脈上麵占些許優勢而已,能不能在朝廷站穩腳跟,能不能有話語權,最後還是要靠自己的能力。
想到這裏胤禛便虛心求教道,“小婿也是初次接手內務府的事情,不知嶽父有何指教?”
費揚古捋了捋自己的山羊胡,沉吟道,“內務府是個水極深的地方,四阿哥隻要有心自然能夠找到下手之處。若要跟您將內務府各種門道一一道出,隻怕說個三天三夜也不夠。內務府的名堂無非是低買高賣、竄通貪汙、工程攬財等,因此老夫建議四阿哥前兩個月最好什麼也不做,就專心將各司各院近五年的賬本好好過一遍。”
如果是其他皇子聽到這種建議估計會有些惱怒,不過這幾天胤禛已經被舒蘭科普過看賬本的重要性,因此居然絲毫不覺得奇怪。他點了點頭,又問,“若是查出問題,又該如何呢?”
“水至清則無魚,若是四阿哥想要麵麵俱到,最後難免隻會弄得舉步艱難,處處是敵。”費揚古叮囑道,“馬思喀是太子的人,如今內務府是太子的半個錢簍子之事,已經是舉朝皆知的事。唯有上駟院和武備院和大阿哥有扯不清的瓜葛,四阿哥若是想要大動手腳,隻要注意避免這兩黨之爭即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