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文存呆坐著不動。何老四一拳打了過去,對方的臉迅速變形了下,嘴角淌了血。
何老四緊接著打過去第二拳,李文存急速地眨巴眼睛,並用雙手迎著暴怒的何老四疾聲說:“別打了,現在沒有飯吃,還是少浪費點血吧!我去就是!”
他匆忙地穿好衣服,何老四把他推出門去,說:“有了錢快買吃的回來,我在這等你!”
李文存被推得趔趔趄趄地出了門,像趕赴刑場一樣拖著沉重的步子向街頭走去。
何老四翻身上床,蒙頭翻臉,似睡非睡地苦熬著時光。
不知過了多久,門被哐啷一聲推開,一陣輕快急促的腳步聲傳來,接著是一聲急促、欣喜的呼喚:“大哥!”
李文存晃著何老四的膀子說:“有飯吃了!有酒有肉有燒餅,快起來吃吧!”
何老四驚喜地看著李文存在他眼前晃動的方便袋裏花花綠綠的食品,拔開被子,一翻身坐起來。
兩人迅速地倒酒,擺盤兒後,迫不急待地邊大口吃肉邊觥籌交錯起來。
“兄弟,真不錯,祝賀你突破心理障礙,成為自食其力的男子漢!”何老四高舉著酒杯,李文存也把酒杯高舉起來,嘡啷一聲兩個酒杯撞出強勁歡快的聲音。在正午灼熱的陽光下劃出一道生動的亮弧。
“哥,今天運氣不錯,一出門兒便遇到一家商場搞促銷。我上去找活兒,店家說名額滿了,好在還有一個鑽入充氣狗熊的累活還沒找到人,我問了下報酬,一上午就能給四十,便把這活兒接了下來。”
“好樣兒的,真不錯!”何老四對李文存豎起了大拇指說,“這酒菜花了多少錢?”
“二十三。”
“噢,還剩十七,夠晚飯的了,很好!”何老四對這種吃了上頓有下頓的生活似乎很滿意。
從這以後,兩人的身份倒過來了,由李文存出去打拚,何老四在家料理家務。沒事兒便仰臥在床上,數天花板上的蛛絲,一根兩根……六百三十一根……數亂了再重來。
李文存很享受這種養育朋友的感覺,他內心變得強大,用自己弱小的身子托起兩條生命存活的重任。
而何老四在一天晚上終於數清了蛛絲為984根後,突然發出了一聲狂噪的喊叫,直震得窗欞瑟瑟顫動。
李文存驚恐地竄到他床前問:“哥,你怎麼了?”
何老四在狂叫之後,麵目猙獰且顫抖,雙眼血紅,瞪得像銅鈴,兩團大而豐滿的淚花含在瞳孔上,搖搖欲墜。
“兄弟,扯我兩巴掌,狠一點兒!”
這種不合理的要求使得李文存猶豫再三,不解其意,手指顫動著不能下手。
在何老四熱情如火的逼視下和再三的言語鼓勵下,李文存使老了勁兒,在何老四結實、豐滿的臉上啪——啪——打出了兩記沉重、響亮的似乎要震徹雲霄的耳光。
何老四無比痛快地站起身,擦了下嘴角上滾下的滾燙的熱血,說:“兄弟,把你的吉它拿來!”
“要吉它幹什麼,不是要把它賣了吧?”李文存擔心著自己最金貴的樂器,它是自己唯一的精神寄托了,也是他和動物劃分界限的唯一的證據。
“別管了,在家好好待著,我出去一下。”
李文存迷茫地望著何老四挎著吉它走進深黑的夜色中,他步態如風、意氣風發,像扛著一杆步槍走向戰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