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血戰(1 / 2)

車站候車廳昏黃的燈光下,角落裏的周老丐像一尊泥塑一樣粘在牆角。清潔工用掃把使勁地戳了下他的屁股,他便抱著自己的鐵盒子向右挪了一米多。仰著幹癟的臉向那位胖胖的怒氣衝衝盯著他的女工十分謙恭地笑著。

何老四在候車廳門口停駐了一會兒,然後鼓起勇氣大踏步地向周老丐走了過去,及到他跟前,往周老丐右邊扔了個路上隨手撿的破紙盒子,然後偎在了牆角上。

周老丐驚異地指著何老四問:“兄弟,你這是什麼意思?”

“哥,有錢大家賺,我來和你做個伴兒。”他邊回答著邊調試著吉它音弦,發出了吱吱的刺耳的聲音。

周老丐笑著說:“小老弟,年紀輕輕幹點啥不好,怎麼想起做這種下賤的行當了?”

何老四歎了口氣,訕訕地說:“就當我自甘墮落吧!”

“你是在這裏跑單還是常駐?”

“什麼意思?”

“跑單就是混夠了盤緾就走,常駐就是長期盯這兒。”

“我常駐。”

周老丐皺著眉說:“小老弟,你可知行乞行當的規矩?”

“這行當能有什麼規矩?”

“周老丐伸了伸腿,歪著身子乜斜著何老四說:小老弟,你少不更事,這候車廳人潮如湧,對於行乞者來說可是塊金山銀海的風水寶地,老哥我倒樂得有你做伴,但就怕“劉杆子”容不下你。”

“劉杆子是誰?”

“濱海市丐幫幫主旗下有孫李劉嚴四位老大,分別控製本市四個區的叫化子隊伍。這劉杆子就是其中之一。你若想長期駐紮在這裏,隻能拜在他的門下。”

何老四心裏湧出一股和著辛酸和委屈的怒氣,他使勁地撥拉了一下吉它音弦,發出了一陣刺耳的、噪亂的雜聲。

他忿忿地說:“老哥,自從海邊見麵後這一個月,我四處碰壁,找不到活路,若是這叫化子也做不成,那隻能是天要絕我了,聽天由命吧!”

這時有三個旅客從遠處急匆匆走過來,何老四豁然起身,拔動了單弦,彈奏起他唯一熟練一個名曲:《讓世界充滿愛》。

“爸爸、媽媽,快給那要飯的錢。”一個留著小甩辮子的小女孩拉著她爸爸的手說。

“別理他們,都是騙子。”小女孩兒的媽媽說。

“不嘛不嘛,騙子都開大奔,他們不是的。給他們點錢吧!”小女孩央告著說。

女孩的爸爸給了她兩張五元紙幣,小女孩塔塔奔過來給周何兩人分別扔下,又像一隻小蝴蝶一樣歡喜地回到了父母身邊。

周老丐和何老四微笑著和小女孩兒搖手執意,小女孩兒漸漸走遠,不時地回頭笑著向他們招手。

周老丐感歎著說:“真是個好孩子啊,隻有孩子才有真心的善良和信任。可惜不知她在哪所學校,該給它老師寫封表揚信寄過去。”

候車廳如周老丐所說的,是個風水寶地,約兩個小時左右,兩人的錢箱裏便堆積如山了。何老四也學首周老丐的樣子把大票藏起來,紙盒裏隻留些零錢。

兩人不時地向對方的錢盒覷上一眼,心裏暗暗地攀比、較勁兒著,有時兩人的目光撞在一塊兒時,何老四頓覺心裏撲通跳,臉上火辣辣。

他總覺得像欠了周老丐什麼似的,但周老丐看著他的目光流露著善意和溫暖的感覺。

在沒有生意的時候,周老丐很喜歡和他長篇累贅地聊天。

車站的外牆上高懸著的大座鍾哐哐哐地敲了十二下,旅客漸漸稀少下來。周老丐要收拾著錢盒準備收工。

何老四湊上前去問:“周哥,沒影響你生意吧,實在不行,你在我這裏拿點兒,彌補一下你的損失。”

周老丐擺擺手說:“兄弟,咱哥倆是難兄難弟,有飯大家吃,別說見外話。”

何老四在回去的路上遇到一個打印社,他把自己預先挑出的那張小女孩兒施舍的五元紙幣裝裱成在一個四十公分見方的黑色相框裏,皺巴巴的泛黃的紙幣象一片枯葉一樣在紅絲絨的背景上,格外溫馨和醒目。

當何老四把他嚴肅壯重地掛在床側的牆上時,引起了李文存的好奇心,他問:“哥,你掛這個幹嘛,有什麼講究嗎?”

“兄弟,我問你,不用花一分錢就能源源不斷地為地球送溫暖的東西是什麼?”

李文存說,你問的這問題太沒有技術含量了,當然是太陽。

“嗯,這五元錢就是太陽!它讓我感到溫暖。”

內心的糾結和掙紮讓何老四感覺很累,他輾轉翻側著久久不能入睡,半夜起來一口氣灌了半瓶二鍋頭,才昏昏睡去。

最難麵對的白晝撕開了他的夢鄉,幾縷刀刺一樣的陽光明晃晃地照射著他的臉,切割著他如烈火中生煎的靈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