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黑時分,我忽然聽到一陣雜亂的腳步聲,由遠而近,朝我住的方向奔來。我一個激靈,腦子清醒了許多,該不會找我的吧?看來我的大限將至了。我對著自己苦笑了一下,“婉兒啊,沒想到你這麼快就該死了”。我已做好了赴死的準備,心裏一輕鬆,肚裏反倒餓起來,我慢慢拈起盤子裏的一塊糕點吃了,擦了擦嘴,喝了口茶,就聽白梅的聲音在門外喊:“婉兒,開門!皇上身邊的安公公來了,皇上要見你呢。”這一刻終於來臨了,我長舒了一口氣,從容地隔門答道:“還請公公稍等片刻,容婉兒理理妝再去,以免對皇上不敬!”門外一個公鴨嗓子的聲氣說道:“那姑娘快這些,皇上立等著呢。”
我在屋子裏慢騰騰地站了起來,找了把梳子對著菱花玻璃鏡把頭發梳順,隨意地盤了一個髻,簪上一根碧玉簪,又撲了粉,描了眉毛,畫了嘴唇,也不管外麵的公公著急地一遍一遍地催促,隻靜靜地妝扮自己。要死的人了,也不管他什麼規矩禮儀了,怎麼好看怎麼來,發髻也沒有按照宮女的裝束來,反正我也不是這兒的人,能奈我何?我足足折騰了小半個時辰,把自己打扮得恍若九天神女,連我自己攬鏡自照,也被鏡中人的美豔驚呆了。最後,我用手輕輕地舉起唯一和現代的東西相似的小鏡端詳著,我來到清朝這麼久了,隻看到這令我熟悉的東西,平時我都是愛不釋手地當做把玩之物,沒想到它卻成了我的臨了之物,要不是德妃娘娘眷顧,我也沒資格擁有它,我決定戴上它一起去赴死,說不定死了之後還可以穿回去,也好給自己留一個紀念。
門外的公公早就等得不耐煩了,就差把門踹開了。我輕輕地拉開門,那公公剛要張嘴數落我,話還沒出口就憋回去了,隻呆頭呆腦地看著我,我輕蔑地看了他一眼,凜然說道:“帶路!”然後拔腳就走,這一次我走得飛快,忘了腳上的傷。我隻想去看看康熙皇帝會讓我怎麼個死法。這種心理真是可笑,沒想到還有人急著去死的。但我此時的心態就是如此,隻想早早知道我的結局。
安公公一路小跑著在前麵帶路,因為他不這樣的話,我就走到前頭去了,我們倆個就像競走一樣,很快就來到當今天子的行宮。想想我很快就能和那千古一帝近距離地見麵了,說不定還會有一些對話,心裏竟然莫名地興奮起來。
行宮門口守候的人早有人看見我來了,趕緊跑進去通報,我在門上耐心地等著。很快就聽裏麵一遞一地叫進。我理了理衣擺,大步跨進了殿門,就像一個英勇的戰士前赴戰場一樣,偉大而從容。殿內沒幾個人,除了皇帝和拉藏汗,就是那幾個肇事者,看來皇帝也怕家醜外揚,想私了啊。中間的空地處跪著十三和十四兩位阿哥。大家見我進來,眼睛齊刷刷地看向我,我理都不理這些人,正視前方,昂首闊步地走上前去,來到十三和十四兩人身後跪了,行了三叩首大禮,高聲報道:“奴婢婉兒叩見皇上,願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許久,才聽到那禦坐上的人低沉而威嚴的聲音說道:“跪上前來,抬起頭來。”我慢慢膝行到十三和十四身旁,大咧咧地抬起頭注視著這千古一帝,他見我如此大膽,倒是一怔,恐怕普天下的臣民都沒有人敢這麼看著他吧?我是將死之人,有無牽無掛,隻想在死前再看看這位著名的帝王,還有何懼哉?正當我目不轉睛地打量這至高無上的帝王時,就聽得旁邊的十三和十四竊竊私語,我很好奇他倆此時還有,閑情逸致聊天,就稍稍偏過臉去,發現他倆正殺雞抹脖子地向我做手勢。我不明白他倆的意思,疑惑地等著他倆。一邊立著的拉藏王子——紮木爾漢也焦慮地看著我。這幾人的動作我都後知後覺地看到了,自然逃不過康熙帝敏銳的法眼。他重重地咳了一聲,嚇得倆兄弟趕緊把頭低下去。我依然浩氣凜然地看著他,他雙眉不易覺察地挑了幾下,盯著我問道:“你可知十三阿哥和十四阿哥與拉藏王子打架的事情?”我老老實實地回道:“奴婢不知。”康熙帝緊接著又問道:“他們幾個打架的緣故你可清楚?”我依然搖搖頭,回道:“奴婢不清楚。”他瞅了眼地上跪著的兩個阿哥,收回自己的目光,逼視著我說道:“他們三個是為你打架的。”說完惡狠狠地看著我。我沒有因為他的逼視而感到害怕,安安穩穩地跪在那兒,想著自己的心事。聽說了他們三個為我而打架的事情,我不知道自己是該高興還是煩惱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