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三(1 / 2)

老夫人身子總算好些了,聽聞馮媽媽說大小姐因為替她找來火蓮而受責罰,心裏不無驚訝。昔日對這孩子總是不算怎麼疼,畢竟她娘親的家世總壓著自己的兒子,所以對待這嫡孫女自然冷漠了些。可是這孩子非旦不生怨反而替她尋藥,心裏有了幾絲暖意。到底生母也已經不在,小女孩又有什麼錯,再說當日她被逐出府,自己也絲毫未站出來護著她,即使她也知道院子裏的勾心鬥角很有可能讓她遭了不白之冤。再說那白妍,平日囂張跋扈得緊,對大夫人的那些明裏暗地裏的爭鬥,自己也並不是不明白。不過是愛子心切,也就罷了。“馮媽媽,去把大小姐喚來與我一起用午膳!幾個姨娘也叫來,我現在身子骨好了許多,家裏人是時候聚聚!”老夫人靠在床榻上說道。馮媽媽低頭應聲便向清水居走去。冷桑柔正在屋裏抄寫佛經,陽光灑在身上,更顯灼眼。一旁的香兒仔細研著墨,不時替小姐換過茶盞還有桌上的點心。這幾日,老爺從來未曾看過小姐,幾個姨娘也未來生事,隻有二姨娘會時不時差人送來一些可口的點心和補湯。馮媽媽站在門邊輕叩房門,香兒應聲將她迎了進來。馮媽媽福了身子說,“老太太叫大小姐一起去用午膳!”冷桑柔擱下毛筆,緩步扶起馮媽媽,笑吟道,“馮媽媽,快請起,我這就去!”一臉柔和之色,馮媽媽也不禁感歎這位妙齡小姐的善良得體。一旁的小香立刻領會了意思,將自己親手做的綠豆糕趕緊包好送到馮媽媽手上。“聽聞媽媽是江南人,這些糕點看是否何意?香兒學藝不精,媽媽別見笑才是!”桑柔順勢雙手握著馮媽媽的手說。來了冷府十幾年卻從未有人如此上心,竟然還記得她老家在江南。馮媽媽臉上有了幾分真心的笑意,知道大小姐如今手頭拮據,能收到這些點心也已是情義。畢竟是個官家小姐卻絲毫不嫌棄自己隻是個幹粗事的婆子,馮媽媽笑著接過,說,“謝謝大小姐,奴才哪裏受得起!”桑柔笑著說,“媽媽是府裏資曆頗深的人,哪裏的話,桑柔涉世未深,以後還得媽媽多多提點才是!”說罷,又從箱子裏取出幾件曾經母親留與她的錦緞,笑著遞與馮媽媽說,“媽媽,隻是桑柔一點心意,還望媽媽莫嫌棄才是!”馮媽媽接過錦緞,也不推辭,笑著說,“奴才自當盡心!”說罷,便行了禮出了院子。“小姐,這馮媽媽十分精明,當真能為我們所用?再者,我們這些個東西豈能真的打動她?”小香疑惑地問。“馮媽媽雖然貪財,但也貪利。她如今有個豪賭的丈夫,不如生活上多多幫襯,自然會為我所用。你想想,這個院子裏,又有誰真的瞧得起她,過去她那粗鄙的丈夫來府裏找她要錢,又是打罵的,因為隻是在後院子,老夫人也權當沒看見。馮媽媽自然希望能真的有個官家之人做依靠!”桑柔冷笑道。自從被逐出了府,她看人已經不再是情字當先。在青鬆居用午膳,桑柔穿了一件藕色衣裙,盤了一個簡單的發式,席間,舉手投足都十分得體,老夫人看在眼裏,心裏不由感歎,到底是自小受過教育的孩子。姨娘們看老夫人對桑柔的照顧,自然也不敢再生事端,席間就連鄰牙利齒的三姨娘也不斷布菜給桑柔,如今老夫人心思轉變,大家都賠上小心。“桑柔啊,五年都沒見過你了,好孩子,如今竟又俏麗了,看著眉眼竟然有幾分像我年輕時的模樣。”老夫人笑著說。“有幸得祖母的遺傳,是桑柔的福氣!”桑柔又立起身子給老夫人奉菜。“老夫人,我看桑柔的眼睛跟鼻子倒是跟姐姐有八分相似呢!”三姨娘有點氣結地說道。果然老夫人聽了此話,臉色也沉了許多。看了桑柔一眼,卻又真發覺越像自己的那個家世顯赫的兒媳婦,但又轉眼瞧見四房那幾絲戲謔,便沉聲道,“女兒像娘這是自然的,難道三房的兒子不像自己的娘親?”三姨娘頓時臉色不怎麼好看,誰不知道當年她與四姨娘都是戲子,身世本就不清白,後來嫁給冷老爺不知惹來多少不幹淨的話,自己的兒子也跟著受了很多委屈。頓時,一片啞然。二姨娘趕緊給老夫人斟了茶說,“老夫人也知道三妹妹是有口無心!老夫人,這可是桑柔親手配製的花茶,喝了身子都舒暢!”老夫人聽聞,逐漸露出笑意,輕抿了一口。“香味馥鬱,似喉間的油膩都被衝淡了許多,好茶!”桑柔輕笑著福了福身子。席間談笑聲不斷,三姨娘也賠笑著跟桑柔閑話家常。突然,隻見老夫人臉色煞白,嘔吐了起來。一屋子的人亂作一團。桑柔卻絲毫沒有驚懼之色,媚眼裏閃過一絲冷意。冷桑柔趕緊扶老夫人回床上,一旁的大夫把了脈,說道,“看這脈象,似是中毒跡象!不知道老夫人今日吃過什麼?”一旁的馮媽媽趕緊答到,“早上喝了一點小米粥,午飯裏有筍香雞絲兒,清蒸魚,木薯糕……”“慢著,老人家豈能吃木薯,本來身子就弱,隻怕這木薯做法不幹淨留了些許毒素。”“大夫,老夫人的食物是自己的小廚房準備的,做飯的婆子也幹了七八年,怎麼可能出這樣的紕漏?”“那可曾還有別的,不是自己廚房所做?”馮媽媽想了半晌,說道,“還有這壺花茶……”說畢,又趕緊跪在地上,“夫人小姐,恕罪,奴才隻是照實說話……”一旁的三姨娘趕緊拿起半杯未喝完的茶水對大夫說,“你來看下這茶水是否有什麼問題?”“回三夫人,這茶水沒有問題,但裏麵的一種配草本是清暑的好藥材,若對上這木薯糕便是寒性異常,讓人重則上吐下瀉!”“冷桑柔,你好大的膽子,才回來就要加害自己的親祖母不成?”三姨娘儼然一副當家主事的模樣。一旁的四姨娘給老夫人喂完了藥,便把幾個管事的婆子和桑柔一並叫去了後院。“媽媽們,今兒的事大家也瞧見了,按照規矩是要等老爺回來,但是這小賤人心腸歹毒,萬萬不可讓她逃了去,毒害祖母,別說家法就是本朝律令也是要斬首示眾的!來人,五十大板子!”說畢,三姨娘鄙夷地看了桑柔一眼,靜靜與其他幾個姨娘坐在一邊的大椅上。“這茶水雖是桑柔泡的,但木薯糕卻是老夫人的廚娘做的,按道理也不能全怪桑柔……”一旁的二姨娘實在忍不住,意欲阻止。“說的是,那就將廚娘一起罰,各五十大板子,二姐姐看如何?”三姨娘冷笑著說。“但是廚娘是老夫人的人,我們也應該等老夫人做主才是!”二姨娘忍著怒意說。“二姐姐,現在老夫人身體欠佳,可禁不起刺激了!”四姨娘插嘴道。二姨娘實在嘴舌功夫不濟,隻能望向桑柔,一臉疼惜與擔憂。此時的冷桑柔並未有驚懼之色,一旁的小香也隻是跪在地上默默無語。桑柔突然看向馮媽媽,眼裏似一潭深水,頗有深意。此時的馮媽媽突然開了口,“敢問夫人們,是不是主子犯了錯一樣要遭責罰?”三姨娘說,“那是自然的!”馮媽媽突然扶起了小香,又屏退了其他的媽媽,緩緩開口道,“奴才伺候冷府的主子也算時日長的,今日我就壯著膽子說句公道話!”三姨娘一臉疑惑,轉而不耐煩地說,“馮媽媽,難不成你要替這個聲名狼藉的大小姐求情?你可別忘了自己也有家的,不要信口雌黃才好!”馮媽媽看了三姨娘一眼,平靜說,“正因為有家,奴才才更要說實話!”聽聞此句,四姨娘的眼裏閃過一絲不安。“這茶水是大小姐配置,可是奴才鬥膽添了一副配材,正是大夫口裏的配草“決明子”。可是一個奴才哪裏能擅自做主,這副配材是四姨娘讓老奴添的!”說完,平靜地看向四姨娘。“好個馮媽媽,竟然冤枉我,我是何時何日何地給了你這副天殺的藥材?”四姨娘騰地站了起來。“今日通知四夫人來用膳的時候,四夫人說天氣炎熱,可以用這副藥材祛點火氣,奴才這才添在了壺裏……”馮媽媽還將包藥材的方布從衣兜裏掏了出來,遞與給了二姨娘。“果真是四妹妹的東西,這料子正是前些日子四妹妹做新衣裳剩下的,不是嗎?”二姨娘冷眼看著四姨娘說。“不……不是的……我沒有,沒有加害老夫人……借我十個膽子也不敢做這等事情……姐姐,你一定要替我說句公道話……”說畢,臉色蒼白地看向三姨娘,這事非同小可,若老爺知道,定會拆了她的皮去。三姨娘剛欲說話,桑柔便開口道,“剛剛桑柔聽三姨娘說,主子犯了錯要一並受罰的。桑柔剛剛還沒弄清緣由便差點挨了板子,現在水落石出,還請各位姨娘替桑柔做主,桑柔相信三姨娘不會因為桑柔是女兒而偏袒,更不會因為四姨娘是妹妹而袒護的!”說完,便跪了下去,一旁的小香也跟著跪下。冷府的家丁丫頭勸看在眼裏,三夫人就算想袒護也是無力回天,隻能恨恨看了四姨娘一眼,說,“你這多事精,讓你添什麼藥材,就算不是有心但也鑄成了大錯,罰你三十個板子,這些日子搬來老夫人這裏,好生伺候老夫人!”“姐姐,三十大板子?”四姨娘求饒似的看向三姨娘。“四姨娘,桑柔剛剛可是五十大板子……”桑柔一臉無辜地說,但媚眼分明含著笑意。四姨娘狠狠看了桑柔一眼,然後被幾個媽媽帶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