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鸝兒不知道自己是不是還活著,她趴在淺灘上用力吐盡肚子裏的河水,喘息著翻身躺倒,不敢相信自己的好運氣,從那麼高的地方跌落,居然沒有淹死!
猛地想起殷公子,她跳起來,看到離她不遠的地方馬車的殘骸,和伏在水裏半沉半浮的深色身影,慌忙跑過去揪住雙肩的衣服往岸上拖。好容易上了岸,她累得幾乎虛脫,再看殷公子,雙眼緊閉雙唇緊咬,摸摸鼻端沒有一絲氣。黃鸝兒嚇得一跤坐倒,哇哇哭著捶打他:“殷公子,殷公子,你怎麼啦,你可別嚇我!”
她也不知道用什麼方法救溺水的人,總之又是掐又是捏又是推又是按,一點用都沒有。
突然想起哥哥黃鷹兒以前說過的一個辦法,要救溺水的人,需得以口將氣渡入他腹中,幫著他恢複呼吸。情急之下根本想不到害羞這一說,黃鸝兒把嘴一抺,掰著殷公子的嘴就用力吹氣。你別說還真是個好法子,吹了十幾口氣,又推按了一番,殷公子猛咳一聲,嗆出一大口水來,悠悠醒轉。
“公子,殷公子!”黃鸝兒忙扶起他,在他背上用力拍,幫著吐出更多的河水。殷公子長喘幾口氣,青紫的臉色好看許多,他抬眼看看攬著他的黃鸝兒,扯動嘴角想笑:“好丫頭……”
休息了好一陣子,殷公子才有力氣慢慢站起身來,隻是他腰傷未愈,左腿又中了一劍,皮肉翻卷著被水泡得發白,勉力走兩步,實在支撐不住,倒在黃鸝兒肩上。
“公子不急,我扶著你!”黃鸝兒也是雙腿發軟,頭上身上碰的全是包,咬牙支撐著架住殷公子往上走。殷公子不說話,全部力氣都用來繼續前進,真是步步血淚,好不容易遠遠看到前麵的茅舍和房頂上冒煙的煙囪,黃鸝兒喜極而泣。
“公子,我們有救了!”
這是山中一個獵戶人家,夫婦二人,三十多歲,十分熱情好客。聽說這兩個人是路遇劫匪從崖頂上翻到深澗裏的,連聲說不可思議。
“神佛保佑,當真是神佛保佑!”婦人雙手合十念叨不止,獵戶是個五大三粗的漢子,扶著殷公子躺在榻上,翻出金創藥給他包紮上:“現在這個世道,唉,真不太平!好不容易打完仗建了國,這才消停幾年?又鬧騰開了,唉!”獵戶一邊包紮一邊歎息,殷公子微笑不語,婦人捅捅自己的丈夫:“少說這些。”
她笑著問黃鸝兒:“餓了吧?坐著,大姐給你們收拾點飯食,沒什麼好的,別嫌棄就成了!”
蒸一點醃鹹肉,就兩個棒子麵窩頭,黃鸝兒和殷公子隻覺得沒聽過這麼香的東西,婦人笑著看他們吃,隨口聊天:“你們二位這是上哪兒啊?”
“青州。”黃鸝兒嘴裏嚼著塊窩頭沒顧得上說話,殷公子笑道,“家裏在青州有點生意,打算過去看看。”黃鸝兒不解地看看殷公子,他眼裏頗含深意,用力地看了她一眼,笑著轉開頭,“二位的相救之恩在下銘記在心,來日必當重重酬報!”
獵戶夫婦笑著,讓他們二人休息,自已出屋勞作去。
夜晚的山風吹動鬆林,怒吼般洶湧了整整一夜。黃鸝兒既怕且驚,又極累,半睡半醒地好不容易捱到早晨。殷公子傷勢沒有好轉的跡象,腿上腫得厲害,可他堅持著要立刻離開,黃鸝兒隱隱也能猜出他的心思,也許是怕那些黑衣人再追來。
千恩萬謝地告別獵戶夫婦,沒走出多遠,殷公子突然一拍腦袋,想起昨天晚上臨睡的時候把身上一件重要的信物掖在床褥底下忘了取出來,黃鸝兒自告奮勇要回去幫他取,殷公子麵露難色,鸝兒知趣地站在路邊等候,看著他拄著獵戶昨天連夜給他削的一根拐杖走回茅舍。
既然是重要的信物,怎麼好輕易叫外人沾手?
她垂頭想著,沒有注意到殷公子臨進屋前回頭朝她看了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