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8 章(1 / 2)

越跑越遠。這種馬車比不上來的時候都督府豪華的馬車,坐在裏頭又硌又顛,黃鸝兒曲著腿坐了一會兒全身都痛,左折一陣右折一陣,怎麼也找不到個舒服的姿勢。對麵的婦人遞過來一個衣裳包裹:“靠著吧,姑娘,好歹舒服點兒。”

黃鸝兒接過來,愣在半道上,她明明穿的男裝。婦人抿嘴笑,指指自己的耳垂:“姑娘想是戴慣了墜子,深深兩隻耳洞。”

“喔!”黃鸝兒摸摸耳朵,尷尬地笑笑,婦人歎口氣:“女人家出門本來就千難萬難,天幸能和姑娘搭夥雇車。”

有一句沒一句地聊著,一天就這麼混過去了,傍晚時分車過一片鬆林。馬車軋然停住,黃鸝兒伸頭往外看看,汗毛倒豎。什麼鬼地方,路兩邊的短崗上全是毛毛拉拉的鬆樹,稀禿禿的,鬼氣森然地豎立著。一看就分明是個賊窩的樣子,這車把式怎麼把車停在這兒?正瞎尋思著,車前頭傳來一陣馬蹄聲,黃鸝兒嚇得把頭趕緊縮回來,難不成真遇上了賊?

對麵的婦人看黃鸝兒的樣子也跟著緊張起來了:“姑娘,怎麼了?外頭……是來了什麼人不成?”

黃鸝兒安撫地笑笑:“沒事……我,我也沒看清……”

馬蹄聲停在車旁,車把式從車轅上跳下去,馬車一陣晃動,黃鸝兒抱緊婦人借給她的那隻包袱,兩隻手心冰涼冰涼的全是汗。

車門刷的一聲被拉開,從頭到腳包得嚴嚴實實的車把式壓著嗓子對婦人說道:“到地方了,下了吧。”

婦人淡淡地哎了一聲,朝黃鸝兒打個招呼,拉著兒子就下了車,不多會兒馬蹄聲又響起,漸漸遠去,仔細聽著還有車輪轉動的聲音。黃鸝兒莫名其妙,急忙把頭又伸出去,看見一輛黑色馬車調轉方向,往西南處疾行而去。這個荒僻的山道上,鬼不生蛋的地方,隻剩下了她和站在車門外頭盯著自己的猥瑣車把式。

猥瑣這個詞她似懂非懂,反正用濕乎乎的眼光盯著她看的男人,通通被歸入猥瑣一流。她瞪著車把式,後脊梁死死貼在車壁上,腦子裏飛快把身邊所有東西都想一遍,沒有找到能在此時自衛的武器。

要不……塞兩個開花饅頭噎死他?

黃鸝兒下死勁咽口唾沫,差點噎著自己。她張大眼睛,咬著後槽牙:“你你……你想幹什麼?”

車夫嘿嘿一笑,突然縱身跳上車來,反手把車門關上,還落了閂。黃鸝兒哇呀大叫著把手裏的包袱沒命地朝他身上打去,車廂裏本來就逼仄,也不知道是在打他還是在撞自己,總之鬧騰一番之後,黃鸝兒驚怖地發現自己被車把式兩隻有力的胳臂牢牢抱住。

“殺人啦!救命啊!”黃鸝兒扯破喉嚨般大叫起來,十根手指往車把式臉上頭上沒命地抓撓,車把式扯開她的手反剪到背後,嗬嗬笑道:“小丫頭,勁兒還挺大。”

黃鸝兒頓時停下來,支楞著耳朵捕捉車把式剛才說出那句話在空氣中消散的餘音,這笑聲?難道?

湊得這麼近,她就在他的懷抱裏,那是已經熟悉的氣息。

“你……”

車把式唯一露在包布外頭的兩隻眼睛,笑盈盈地看著她,車裏掛著的氣死風燈底下看不真切,鸝兒一把拉開他頭上的包布,殷公子笑得合不攏嘴:“這麼久才認出我來?”

“你你你……你怎麼?”

“你以為都督府裏那些人容易騙?不這樣怎麼走得脫?”他往她腦門上彈一記,用力握握她的手:“小丫頭,急壞了吧!”

黃鸝兒還有點不能接受眼前的現實,濕著眼眶抓緊他的手:“真的是你?公子?”

“不是我還有誰?”

黃鸝兒破泣為笑,用袖子擦擦眼睛,又想笑又想哭:“我還……嗬嗬……剛才嚇死我了!我還以為公子你……你是柳下惠呢!”

殷公子眨眨眼睛:“柳什麼?”

“柳下惠。”

殷公子沒明白過來,想了一會兒,放棄地搖搖頭:“此處不能久留,咱們即刻上路要緊。你在車裏歇著,包袱裏有吃的東西。”他拍拍剛才婦人給黃鸝兒的包袱,“睡一覺,天亮咱們就到地方了!”

“咱們這是要去哪兒?”

殷公子笑而不語,黃鸝兒臉上一黯,嘿嘿笑:“公子去哪我就跟到哪。”

她垂下頭,略有點嬌羞的意思。頭發全束起的緣故,露出光潔的額頭,他看見她局促眨動著的眼睛,長長的睫毛濃密烏黑。

殷公子握握拳,開門跳下車,執鞭坐在車轅上,用力一揮,馬兒撒起四蹄往暗夜裏奔去。

黃鸝兒以為自己睡不著,被殷公子推醒的時候啊了一聲,揉著眼睛跳下車來,也不看看方向,跟著他就往前走。前頭的殷公子突然停住,回頭皺著眉問她:“我尋思一路了。你說……我是柳下惠?”

鸝兒差點撞上他後背,紅著臉停下來:“那個……那個時候誰叫公子你那樣?還包著頭!我……我並不是存心罵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