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9 章(1 / 2)

誰?什麼人?

黃鸝兒全身象被泥土包裹著,費了吃奶的勁才能把頭稍稍偏轉一點兒,看見站在宮殿門口台階上的那一團模糊身影,新雨才過天空一樣的湛藍色,隱約有銀色流光在其中閃爍,象是一個人,慢慢從台階上下來,走向她,伸出一隻潔白的手。

“鸝兒……”

那麼純粹的熟稔,斜椅欄頭半卷湘簾,從外頭探進來的一枝新蘿般,輕輕盈盈地,喚她的名字。黃鸝兒全身一跳,凝神用力看向那個人的臉。可是實在是沒辦法看清,隻是一團蒼白的顏色裏,兩道詭譎的碧綠色光芒。

“小丫頭,你做什麼!”殷公子回來拉著肩膀把黃鸝兒拽起來,她還在愣愣地盯著台階的方向,瞠目結舌。殷公子拍拍她的臉:“喂喂,怎麼了?”

“啊啊?”回過神來,黃鸝兒沉沉地出一口氣,撫著胸口:“怎麼了?我我……我怎麼了?”

殷公子笑:“我還要問你呢。叫你別來吧,這裏……這裏陰氣重。”

黃鸝兒覺得後腦勺發涼,她笑笑,偎在殷公子身邊,跟他並肩踏上台階,站在剛才幻覺裏那個藍衣女子站過的地方。

宮門緊閉,其中一扇壞了,斜掛在門框上,石頭、雜物、荒草,擋在他們兩人的身前。原本華麗的宮室現在成了蛇鼠的天堂,黃鸝兒往裏頭看看,心疼地咂咂嘴:“怎麼會變成這樣?”殷公子蹲下身來,輕鬆地搬走門口兩塊大石,移開破門板。黃鸝兒也無語地拔長得茂盛的荒草,好半天清理出一條路來,兩個人走進宮殿內。

抬頭看,頭頂的藻井極高,廣闊的殿內沒有一根柱子。殿內能撬的東西全被撬光了,隻剩牆上精美的畫飾還在訴說昔日輝煌。黃鸝兒看著宮內的荒涼樣子,心裏不知是個什麼滋味。

她越想越怕,扯扯殷公子的衣袖:“公子。”

殷公子不吭聲,眼睛在宮內掃視,不放過一個邊邊角角,黃鸝兒隨著他的視線也到處瞎看,心裏怕,便沒話找話說:“公子,你到這兒來幹什麼?找……找東西?找什麼東西?我幫你找?”

宮殿裏莫名生起一股邪風,吹動黃鸝兒的裙角,她攀緊殷公子:“公子,沒事的話……我們……還是先走吧!”

殷公子輕手推開她,走到宮殿最深處一扇窗前,窗格緊閉著,蛛網密結。他抬起頭看著高大窗戶上的窗欞,良久良久不說話。黃鸝兒緊隨其後,也顧不得不好意思了,上去拉住人家的手:“公子,走吧!”

觸手冰涼,殷公子十指緊握成拳,僵硬冰冷。

“公子啊!”黃鸝兒覺得不對勁來,再看殷公子的臉上,絞擰著,沉痛不堪的樣子。“公子你這是怎麼啦?你可別嚇我!”

殷公子好象是下定了莫大的決心,才緩緩抬起手,在窗戶上輕撫。灰塵在他修長的手指之下,簌簌落地。

“鸝兒,”他咬緊牙關,聲音也不穩,“你先出去!”黃鸝兒哪裏肯走:“公子,公子!”

終究還是杳無蹤跡,怎麼找,隻剩這一片殘破的往事。宿罪嗎?懲罰嗎?

難以言說的巨大悲痛襲來,殷公子沉沉低吼一聲,伸臂抱住旁邊喋喋不休的小鸝兒,把頭埋在她肩頸處。粗重的呼吸吹在她皮膚上,黃鸝兒又癢又麻,他的手臂力氣太大,她又被錮得喘不過氣。不過這種被依靠的感覺,象是五柳街頭那家小店的麥芽糖,甜甜的,舉世無雙。

她試著輕輕在他背上拍、撫。那樣精壯的腰身,肌肉在她掌心下流連,硬的象鐵。她側側頭,讓他枕得更舒服些。彼此擁抱著,殘破宮室裏仿佛也開出鮮花來。

“公子……公子……”

“我在這兒呢……鸝兒陪著你呢……”

眉梢輕挑,鸝兒輕輕笑起來,雖然不明白他為什麼這樣悲傷,可是她要感謝這悲傷,不是嗎?

“鸝兒。”

“嗯。”

殷公子也舍不得這個雖然瘦小,但是溫暖的懷抱,明知不該耽溺,可總對自己說,就這一會兒,就一會兒吧。

“鸝兒……”

“在這兒呢。”

她的發絲拂在他鼻端,有股清甜的香氣,分明迥異,卻讓他覺得熟悉:“鸝兒。”

他一遍遍喊她的名字,她就一遍遍地回應。

“鸝兒,我的母親……”他停了好一會兒,又輕聲說,“我的母親,就死在這裏。”

坐在宮門外台階上,殷公子固執地握住黃鸝兒的手,拉她坐在自己身邊。

“我……我姓殷。”

鸝兒甜甜笑:“我知道,殷公子嘛。”

他似笑非笑:“我叫殷律。”

“綠?哪個綠?”她沒反應過來,瞪著眼睛問。殷律往她腦門彈一記:“律法的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