貼身隨從捧著一隻托盤,輕輕放在殷律麵前:“這家夥骨頭硬,到現在沒說一個字。這是從他身上搜出來的東西。”
殷律點頭道:“時機未到,本來也不指望他吐露多少,讓他吃點苦頭而已。你下去吩咐一聲,這就歇歇手,找幾個妥當人看著他,出了什麼差錯,唯你是問。”
隨從躬身稱是,殷律一手撐著書桌桌麵,另一隻手在托盤上扒拉。黃鷹兒勁裝夜行身上並沒有帶什麼東西,一丁點兒散碎銀子、一包暗器、一小瓶金創藥、一捆細長堅韌的繩索和一隻狹長革囊。這幾樣東西裏看不出什麼玄機,都是普通到不能再普通的大路貨,沒有任何出奇之處。
殷律的目光漸漸被那隻狹長革囊所吸引,他拾起革囊來仔細觀看,粗硬牛皮製成,一尺多長,說它象個囊袋吧,又細窄了點,說它象個腰帶吧,又粗闊了點。囊袋裏空著,打開蓋子湊近光仔細看,牛皮內裏粗糙的表麵上分明有金屬長期磨擦留下的黑痕,筆直一道。
“這裏麵的東西呢!”
隨從回道:“從他身上解下來的時候就空著。”
空著?
黃鷹兒絕不會無端端在腰上拴個這麼硌硬的東西去救妹妹,這裏頭必定藏過什麼重要的物品!
殷律伸出手指在囊袋裏的長長黑痕上輕撫,粗粗的觸感。他輕輕笑了一下,人說世上沒有不透風的牆,這句話真有道理,萇弘聖女的秘密,看來已經不能稱之為秘密了,知道它的人,遠比想象中多了很多。
站在極眺入雲表的羨陵石山古廟鍾樓上,腐淤天坑裏腥味十足的空氣渦卷著,遮住遠處漸漸沉入石崖那一頭的夕陽。鍾樓裏的巨鍾足有丈許高,鍾麵上銘刻著繁複扭曲的古代文字,近地處的圖案被無數次手摩挲得雪亮,高處則是蒙上厚厚的銅鏽,黯畏深沉。
延已大師雙手執住懸在鍾前的鍾撞,一下一下用力向鍾上撞去,前一聲餘韻未絕,後一聲龍吟又起,一連十八下巨大的撞擊,震得視線都在顫抖。
“執戈。”
身後有人輕喚,最後一聲鍾響漸漸湮沒,延已大師放下手裏的鍾撞,頭也不回沉聲道:“貧尼延已,俗家姓名不要再提起了!”
殷律一步步走上鍾樓,玄色長衣下擺被風吹起,他英俊的臉上是淡淡的微笑,仿佛這裏不是陰森的羨陵,而是他肅陽宮後陽春三月裏的花園:“嗬嗬,喊慣了,十幾二十年,一時半會兒改不過來,還請大師擔待。”
延已沒有戴尼帽,三千煩惱絲盡褪的頭顱光潔圓滑,她冷哼一聲走到鍾樓邊緣,手撫在粗石壘成的欄杆上:“咱們明人不說暗話,你是不是為了那隻牛皮袋中的東西而來?”
殷律點頭:“正是。”
延已打小就是火爆脾氣,入佛門這些年來一點沒有消磨掉她淩人的個性,她忽地轉過身來冷笑不止:“那到底是什麼東西,能勞動您二皇子大駕光臨?”
“執戈。”
“這麼多年了,這是你第一回要我幫你辦事,若不是事關重大,你恐怕不會來找我。殷老二,別人或許懼怕你,我卻是不怕,還想把我蒙在鼓裏叫我對你乖乖地俯首貼耳,你的如意算盤打得未免太響!”
殷律搖頭輕笑:“執戈,你怎麼這麼說?”
延已個子在女子中算高大了,站在殷律麵前還是需要仰起頭:“少在我麵前明知故問!你以為我在羨陵就不知道外頭發生的事了!我是為了誰自願剃度,又是為了誰被關在這個不死不活的地方?殷老二,別的一切我都可以不管,你若有膽子動趙執戟一根毫毛,我趙執戈發誓今生今世永不與你罷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