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9 章(1 / 3)

猶自在夢中。自從懷孕後從來沒有睡得這麼不安穩過,黃鸝兒喘息著睜開眼睛,窗戶上黑蒙蒙的,天還未亮。也不知怎麼搞的,就是覺得焦慮,在床上躺了一會兒總感覺憋得慌,非要起來在窗邊站一會兒,把窗戶推開一條小縫,讓縫裏鑽進來的夜風吹散心頭可疑的煩悶。

可是還不夠!些許的涼意簡直就是杯水車薪,越吹,熱燥越升騰,她幾乎要低聲□□出聲,扯了扯領口,還是覺得有點喘不上來氣。

怎麼了這是?

隔壁睡著侍候她的小尼姑,想想這裏不比皇宮,半夜三更攪人清夢似乎不大好,於是黃鸝兒也不披外衣,輕輕推開門,站在小院裏的風口處,迎著風使勁喘了幾口氣。

今天的夜空十分低沉,羨陵的山雖陡峭,可是位於天坑深處,所以也算不得地勢高,可怎麼好象一伸手就能摘到夜幕上的星星?黃鸝兒閉閉眼睛,再睜開,滿天群星發出比平時熾烈許多的光芒,刺得黃鸝兒眼睛裏迅速湧出淚水。

月亮隱遁了身影,把縱情歌舞的戰場讓給了妖異莫名的星星。黃鸝兒用心看著,感覺哪兒不大對勁,又說不出來,視線也稍移不開,象是被強製著,跟星光黏連在一起。羨陵裏無處不在的腐敗空氣被慢慢地隔絕開,黃鸝兒覺察到的時候,鼻子裏嗅到的空氣已經成了血肉燒烤的糊臭味,好象還能聽到滋滋拉拉的燃灼聲音。

疼痛從十指指尖開始迅速彌散到全身,突然地又彙集到三個地方,左、右肩胛和右膝,那種疼痛讓黃鸝兒難以忍受,慘呼一聲跌坐在地下,好象是有人用錘把長長的釘子從那三個地方敲了進去,貫穿血肉,毫不留情!

痛呼聲越來越大,隔壁房裏不知做著什麼夢的小尼姑被吵醒,趿拉著鞋衝出來,扶住在地下幾乎坐不住□□著的黃鸝兒,嚇得臉都白了:“你這是怎麼了?怎麼了?”

小尼姑的第一反應就是肯定是肚子裏的孩子出了問題,她不敢耽擱,爬起來就向院外跑,一邊跑一邊大叫:“大師,延已大師,不好了!出事了!”

北方遼遠天際上有一顆星星閃了一下光。黃鸝兒痛得全身是汗,側頭躺在地下,正看見那道詭異的光。全身力氣象是被猛地抽走,包括所有的鮮血和液體,整具身子空空蕩蕩隻剩下皮囊,可它還是在不斷地抽取,骨頭也被拆解開,磨成齏粉隨光而去。接下來是靈魂,碾壓成片,快刀亂斬成無數碎片,眼看著一風就要吹散。

趙執戈橫刀怒目揚空而起,掌中握著一柄式樣古舊顏色敗黯的舊刀,仿佛無刃,由她揮動起來劃破空氣的時候,又有股鋒利的風聲。趙執戈不敢懈待,朝著黃鸝兒身體上方約尺許的地方用力劈去。明明就是看不見摸不著的空氣,刀身卻受到大力的阻滯,趙執戈隨風擺動的寬大僧袍猛地鼓漲起來,撲麵狂風裏,衣角也開始紋絲不動。

她的刀每下壓一分,黃鸝兒身上的痛楚就加五分。她瞪著兩隻眼睛看著趙執戈,十根手指掐住堅強的地麵,說不出一句阻止的話。趙執戈雙手握住刀把,低吼一聲用力下砍,記不清這樣角力多久,直到一聲清脆裂響,有什麼被打碎,黃鸝兒隻覺得壓迫著自己的那股巨大力量一下子消失,她的身體猛地上挺,迅速昏倒在地。

趙執戈汗透重衣,刀拄在地下遙望北天。星光黯然收。她慢慢眯起眼睛,麵色要多凝重,就有多凝重。

與此同時北地衛軍大營裏,眼看著衝天雪浪就要撲下來,殷釋狠狠往身邊傻楞住的一名小兵屁股上踹一腳:“還不快跑!”

小兵回過神來,已經來不及了,雪浪下壓帶起的巨大氣旋裏全是雪渣冰屑,飛速旋轉著象一柄柄小小的鋼刀,殷釋□□在外的臉頰和雙手迅速被割出幾個小口子。口哨聲變成了咆哮聲,四麵八方都是白色的雪!

隻心念一轉間,雪浪已經墜到頭頂上不足丈許處,殷釋站定了腳步,不再逃不再躲,反而調整姿勢笑對壓頂的雪山。沒想到,就是這樣結束的!電光火石的功夫,腦子裏瘋湧出無數畫麵,一幀幀,一副副,他咬緊牙,都是那雙碧綠色的眼睛。

腦海中黃鸝兒的碧瞳突然發出奪人的光芒,連帶著,他全身的血液好象也在沸騰。

根本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一下子寂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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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有衛軍大營裏的人都瞠目結舌,看著籠在自己頭頂上不盈數尺的雪屑冰塊被一隻無形的大手托住般突然地停在那裏,既不往下稍壓一分一毫,也沒有消失的跡象。連風在此刻也停滯住,沒有人敢發出聲音,甚至不敢大聲喘氣。頭上是雪,腳底下是雪,放眼望去無邊無沿,衛軍大營象被人關在了一隻雪做的盒子裏,眼看盒蓋就要蓋嚴。

殷釋隻覺得胸臆裏有什麼東西在猛烈地衝突,想要砸斷筋骨鑿開皮肉。他強自壓抑著,終於忍不住撫著胸口曲下身子,隔著冬衣,觸手滾燙。腦海裏一片碧光,越燃越熾,成了碧綠色的火焰。他置身在火焰叢中,所有的皮膚都被火舌舔著、炙烤著,說不出來的疼痛。更疼痛的是心裏,鼓蕩充塞了太多東西,一邊膨脹一邊撕裂。那雙碧色的眼睛始終盯在他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