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76 章(1 / 2)

第七十六章

殷律第二天天不亮就走了,黃鸝兒一夜無眠,卻始終緊閉著眼睛,他走的時候在她耳邊低低喚了兩聲,見她沒有反應,輕輕歎息了一聲,走出臥房,黃鸝兒死死咬住被角,才沒有讓哽咽聲逸出喉間。

月下和啞婆婆不知道黃鸝兒的真實身份,隻是覺得這位夫人情緒很不穩定,無端端地就會落淚,要麼就是呆呆地悶坐一整天,茶不思飯不想,幾天功夫就瘦了一圈,兩隻眼睛顯得更大更綠。

庭院不算大,院牆卻很高,外頭一點動靜也沒有,黃鸝兒覺得自己是被關在一座墳墓裏。月下很是羨慕夫人一身雪白的皮膚和烏黑的頭發,總是變著花樣幫黃鸝兒梳出一些新鮮的發式,黃鸝兒見小丫頭興致頗高,也就任由她擺弄,心裏暗暗想著逃脫的法子。

又是一個難眠的午夜,黃鸝兒怎麼也睡不著,在床上翻來覆去。睡在外間的月下聽見動靜,推門進來小聲地問:“夫人,怎麼了?是不是要喝點茶?”

黃鸝兒正好也覺得口幹舌燥,便坐進來:“是有點渴了。”

一杯溫茶下去,還是覺得燥熱,黃鸝兒索性下床趿著鞋走到臥房門口,把門拉開一點兒,吹吹外頭的夜風。月下生怕夫人受涼,放下茶杯就要過去勸,黃鸝兒卻已經變本加厲地走出門外,站在了小院當中。

一輪新月斜斜掛在天空中,月色微寒,星光奪目,黃鸝兒心裏似乎有點明白過來,身體的這種感覺並不陌生,殷釋率軍北禦金國遇險的那一夜,也曾經這樣燥熱難忍過。

沙老公已經死了,世上會有碧璽引發她體內神力的人就隻剩下了王白石,難道說殷釋已經追上了去十萬大山的王白石,讓他用這種方法來找出她的所在,來救她了?

黃鸝兒心中欣喜,敞開手臂迎向天空,等待著體內碧血沸騰的那一刻。

月下手裏拿著披風,邊走邊說:“夫人快披件衣服,別著涼了!”

驀然就有一股橫風在小院裏吹起,掀起沙石撲入人眼,月下被這股怪風擋住,眼睛裏迷了沙子淌出眼淚,視線也模糊了,她眨動著眼睛,淚光裏,隱隱看見一股綠色的光從黃鸝兒胸前透出,光線凝出形質,象柄利箭,憤怒地射進深不見底的夜空。

黃鸝兒全身快要崩裂成無數碎片,巨大的痛楚之下她仰天大叫,碧光頓時更加熾漲,象一團燃燒的綠色火焰。

羨陵深處的石山之巔,延已大師素衣素袍跌趺坐在燈海之中,挾著腥臭味的風在陣法上空盤旋,可是沒有一盞燈被吹熄,每一朵燈焰都在急速流轉的空氣裏撕扯分離,再努力擰合在一起,隨著延已口中低低的梵唱聲舞動。

風更大了,將她的僧袍吹成一朵暗灰色的花,手裏佛珠快速撚動,延已大師雙目緊閉,清秀的臉上肌肉緊繃,以一已之力與暗夜裏深沉的魔魘之力抗爭,在她身邊,赤玉刀、拒天箭與引雷弓都在微微震動,各自發出暗金、烏沉與血紅色的光芒,三道光芒交彙在一起,被一股無形的力量逼進了殷釋雙手托住的半塊碧璽之內,碧璽光彩氤氳,在一片紅彤彤的燈海裏,驟然生出一道碧色光芒,直刺天空。

所有的燈盞在同一時刻熄滅,延已大師手裏的佛珠繩斷珠散,淅淅瀝瀝地散落一地,與此同時她氣力用竭,猛地癱倒,勉強用手臂撐住地麵,看向碧光中怒目而視的殷釋。

和那天在地宮裏跌入碧血池後的感覺很象,殷釋周身都被一種溫暖的東西包裹著,他在其中無法挪動分毫,神思象是被人從體內抽出,他飄飄浮浮地脫離了軀殼,一低頭就可以看見僵坐不動滿臉凝重的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