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章
黃鸝兒雖然在殷釋的低聲呼喚之下蘇醒過來,但是之後大部分的時間裏還是昏睡著。和她的母親、外婆以及許許多多同樣被釘上玉璧的萇弘聖女不同,她沒有從小到大一直生活在碧族人的崇敬與膜拜中,也沒有一直用最珍貴的藥材滋養著,所以她的身體根本承受不了如此慘烈的祭祀儀式,尤其在她身上留下十二道傷口的那十二件神器並不全是萇弘胸骨所化的神咒銀釘,其中赤玉刀、拒天箭的力量要凶暴許多,造成的創作也嚴重了許多。
以神咒銀釘釘入聖女身體以獲取碧血力量,這種可怕的祭儀是碧族最最重要的秘密,它不可能記載在某本被丟棄在碧蓮峰頂玉城之中的古老典籍上,大祭司對此一無所知,箭水季鷹雖然知道祭儀進行的程序,但是儀式後對聖女的救治方法他也不甚明了。
所以黃鸝兒身上的十二道傷口,三天之後仍然有細小的碧色血珠向外滲著,她雖然不聲不響,但能看出來傷口很痛。把聖女浸泡在從碧潭中剛汲來的冰冷潭水中,是箭水季鷹和大祭司唯一能想到的減痛方法。
聖女寢宮邊一間不太大的宮室中央砌著一隻白玉池,圓形池壁被非常精巧地雕刻成六瓣圍攏在一起的蓮花花瓣樣式,黃鸝兒赤身仰麵躺在水中,烏黑頭發枕在腦後,長長地拖在白色的池壁外。一小顆一小顆碧綠色的血珠從傷口滲出,再在清澈的潭水中開出一小朵碧綠色的血花,漸漸將池水洇得也帶上了一絲綠意。
重重輕紗從宮頂垂下,一層層地擋住從落地圓窗外照射進來的陽光,光影隨著紗幔的飄拂時明時淡,柔軟得仿佛清晨剛剛零落的露水,輕輕一觸就要破碎、就要失去。
一雙同樣患得患失的眼睛,就站在這重重的紗幔背後。
遠隔千裏的一曲笛聲,他在這頭吹著,她在那頭聽著,吹者執心,聽者執信。可是山川修闊形影參商,殷釋看著池水裏的黃鸝兒,怎麼也提不起勇氣走到她身邊去,象記憶裏那樣輕握住她的手,或者撫一撫她的頭發,親吻著告訴她,我陪在你身邊,一直陪著你??????
所有的事情他都記得很清楚,但是卻都想不明白。望天闕上那個穿著紅衣的小姑娘,和他愛逾生命的儀貴妃,這二者之間到底經過了一段怎樣的緣份?明明剛結束了與金國的戰爭,現在朝廷上下不知道有多少急務待理,而他卻身處在遠離京城數千裏外的碧蓮峰頂,隻是為了??????隻是為了一個他覺得那麼難以置信的理由:救他的女兒,祚音公主。
先帝除了三個兒子,還有四個女兒。在先帝連年的征戰裏,這四位公主不是成為了籠絡人心的工具,就是成為了迷惑周朝君主的幌子,她們在成親之後都沒活過二十五歲,也沒有留下一名子息。
一個公主,怎麼會讓他甘心情願拋下軍國大事,不遠數千裏冒險潛進十萬大山?甚至還與手執赤玉刀的殷祈性命相搏,險些喪生。
這??????這樣的自己如此陌生,剛勇如殷釋這樣的君王也覺得心中忐忑難安,說不出有多麼詭異古怪。
逃也似地離開這間宮室,殷釋匆匆走回為他準備的宮殿。
黑布覆布黑衣垂地的箭水季鷹在宮門外守候了很久,他看著衛帝殷釋的背影,全身上下唯一露在黑布外的雙眼裏全是震動的光。轉過身在玉城寬大的走廊裏穿行了一會兒,箭水季鷹走進一間四壁擺放著高高書架的宮殿,大祭司正埋首於典籍中,蒼老的眼睛裏全是血絲,他身邊還有一些安靜忙碌著的年輕祭司,所有人都在為救治萇弘聖女貢獻著自己最大的力量。
“祭司大人,在下有事相詢,能否借一步說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