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前
“即令平凡不過的人,在人生的旅途中偶爾也會與幸運的陽光不期而遇。每當這樣的時刻來臨,他的心海便會蕩漾起歡樂的浪花,他的人生便會閃耀著溫馨的亮色。”這是不久前我在日記裏寫下的一段話。
我之所以有此感慨,決非無所依憑的空穴來風,而是發自內心的切身體驗。我與賀敬之先生相知相交的一段難忘經曆,便是上述感慨的一個極好例證。
今年3月17日下午,我意外地接到中宣部一位叫毛偉琪的同誌打來的長途電話。他說:“賀敬之文學創作國際學術研討會,定於4月上旬在武漢召開;根據賀部長的提議,請你撥冗參加;他希望因此而同你相見,並於會後同往江西,往井岡山參觀訪問,以了卻他平生的一樁夙願。”毛偉琪還告訴我:“《賀敬之文集》已由作家出版社正式出版;賀部長決定贈送兩套書給江西文學界的朋友,一套給你,一套給小說家楊佩瑾先生。”
不消說,接到這個電話時,我內心的驚喜和激動是難以名狀的。我萬萬沒有想到,對我這麼一個普通的基層業餘作者,德高望重的賀敬之先生竟然如此信任,如此垂青,如此重情重義講誠信!
在此後一周內,我分別收到了參加研討會的邀請書和厚厚六大本裝幀素雅,散發著新鮮紙墨香味兒的《賀敬之文集》。我急切地翻開文集第一卷,隻見扉頁上賀公那龍飛鳳舞的親筆題詞赫然映入眼簾:“李前同誌指正?搖賀敬之○五年三月。”頓時,一股熱流在我的周身彌散開來……賀公贈書並邀我赴漢參加學術研討會的消息,很快就在我所棲居的這座贛西小城不脛而走。友人們紛紛向我表示祝賀,卻不明白我與賀公究竟有著怎樣特殊的情分和淵源。
其實,此前我與賀公並不相識,我隻是他的一名忠實而熱心的讀者。我熟悉並喜愛他所創作的歌劇《白毛女》,歌曲《南泥灣》、《翻身道情》,詩歌《回延安》、《放聲歌唱》、《雷鋒之歌》、《桂林山水歌》、《三門峽歌》、《西去列車的窗口》等一係列經典名作。從學生時代開始,這些經典名作所展示出來的思想光芒與藝術魅力,曾一再震撼著我的心靈,給了我無盡的熏陶和啟迪。我還知道,在20世紀80—90年代,賀公曾擔任我國宣傳文化戰線高層領導達10年之久;在位期間,他披肝瀝膽,夙夜操勞,為我國文藝事來的繁榮和發展作出了重要貢獻,卻也因此耽誤了自己的創作,還招來了這樣那樣的誤解和非議……然而,無論時世風雲如何變幻莫測,不管海內外各色人等對他有著怎樣褒貶不一的評說,賀敬之作為傑出的人民詩人和時代歌手的形象,在廣大讀者的心目中卻始終未曾改變。尤其是像我這樣與新中國一起成長起來的人們,都曾從賀公的作品中汲取精神養料;我之所以能矢誌不渝地鍾情文學,且偶有所成,也與從小就沐浴著賀敬之的文學陽光是分不開的。當然,盡管我對賀公的作品耳熟能詳,卻從未滋生過與他本人相見相交與相知的奢望。因為在我看來,我隻是一株植根鄉野的普通小草,而他卻是一棵高聳雲峰的偉岸大樹,可望而不可及。
不料,因為一個偶然的機遇,使我有了與賀公結緣的幸運。
說來有趣,我與賀公結緣,竟與杭州的一塊石頭有關。
2003年4月,我應邀赴中國作協杭州創作之家——孟莊療養,下榻於805室。孟莊坐落在杭州城郊北高峰下、靈隱寺旁一個寧靜的茶園裏。那天我剛剛撂下行李,便向工作人員打探杭州名勝三生石。話一出口,大夥便一齊笑了。孟莊莊主柯朗曦道:“真是無獨有偶。早些年賀敬之部長來到孟莊療養,住的也是805室。他剛剛撂下行李,問的也是三生石。看來,你倆還挺有緣呢!”又說,當賀部長找到這塊遠在天邊、近在眼前的三生石後,他便成了它的常客,並為它寫過兩首寓意深刻的新古體詩。我央求老柯帶我前往一遊,他卻要我親自去找,以試試自己與三生石的緣分如何。
一個春雨綿綿的日子,我在天竺山與蓮花峰之間的幽穀裏找到了心儀已久的三生石。那天,我與這塊曆經滄桑,印滿了白居易、蘇軾、林逋、馮夢龍、張岱、魯迅、鬱達夫、豐子愷、賀敬之等無數古今名人腳跡的“情之至石”,廝守了整整一個上午。隨即,便寫下了一篇題為《謁訪三生石》的散文。在這篇散文中,我如實地描敘了自己慕石訪石的經過,狀寫了三生石特有的形態及周邊環境,穿插了與石有關的曆史掌故、民間傳說,還將載入唐代筆記小說《太平廣記》中那個洛陽名士李源與得道高僧圓觀至誠至信生死不渝的友誼故事,作了適當的演繹和延伸。興之所至,我甚至將三生石當作一位“久違的睿智的朋友”,與它進行了一場發生肺腑的“心靈對話”。通過這篇文章,我力求表達出對人世間真摯友誼的珍重,對誠信美德的弘揚,對人類精神文明滑坡現象的憂思,以及對構建溫馨環境和諧社會的渴望與呼喚。文章發表後,讀者反響較大。我特地給柯朗曦主任寄去一份剪報。老柯回電稱,他已將剪報轉給同事們傳閱,並要我寄去一張樣報,由他轉寄給遠在北京的賀敬之先生一閱。我如奉綸音,立即照辦,並附上短信一封;其內容一是向賀公求教,二是建議他在明年春暖花開時節,偕夫人柯岩老師上井岡山參觀訪問。說實話,當時我並未指望賀公會認真閱讀我的拙作,更談不上還會產生什麼連鎖反應。誰知時過半月,一封寄自中華人民共和國文化部的信函,飛到了我的手中。拆開一看,我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原來,這是賀敬之先生用他那特有的漂亮行書寫給我的信,外加兩首有關三生石的詩。信是這樣寫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