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6章 絕唱(2 / 3)

鬟髻已經挽好,它高高地綰在腦後,你的雙手依舊停在唇邊,手中拿著一張彩色的紙,在雙唇中輕輕地抿著。

絳色,我發現那紙居然是絳色的!你正在輕輕地點著絳色的唇。絳色好,它比朱紅更顯深刻。現代的都市中,朱紅就像女兒的血,是渾濁癡迷的酒氣裏一碰即碎的顏色。

點絳唇。我終於在你身上看到了眼睛,看到了你的成熟、你的永恒。

點絳唇。絳色的唇,我又感受到了生命的熱流,從胸腔湧向身體的四周。

孤鸞

第一次有女孩送我,已是十多年前的事了。她不是我最初的女友,最初的女友在她之前就已離開了我。

那是夏天。南方的夏天不像我在北方的日子,潮濕的氣息中飄滿花朵的味道,隱隱中帶有一種女孩子的體香。

女孩名字叫英,像故鄉一種叫紫雲英的植物。在踏上駛往異鄉的火車前,英第一次陪著我從鄉下進入城市。從穿過鄉村的土路,到坐上開往城市的公交車,我們一直挨著對方。我們也隻是挨著對方,謹慎地保持著距離,沒有更多或更親密的行為,在那個時期談戀愛的人大多隻能是挨在一塊,不能有太過的舉止,不能像現在的年輕人,可以當著眾人的麵摟摟抱抱甚至更為激情。我至今還記著英與我送別的情景,她不是纖巧伶俐的女孩,她身材略高而顯得修長,皮膚白皙細膩略顯豐滿,一頭烏黑的秀發如瀑布樣瀉在腦後,眼睛裏帶著一絲可以覺察到的憂鬱。

我明白英的心情,明白她為何會有那種念頭。英是個聰明人,她知道像我這樣的人難被誰輕易地係牢。英不是我的初戀,她與我是在媒人的介紹下相識。因為身高,英並不像我理想中的戀人,但是,我喜歡她的樸素、善良,以及她的近乎多愁善感的性格。我總是能很容易地讓一個女孩喜歡自己,僅僅幾個星期,我就感到英已經無法離開我了。我不是一個十分的好人,也不能說自己是一個壞蛋,至少我覺得自己尚有顆善良人的心。

那天,英穿著米黃色連衣裙,長長的連衣裙直拖到腳踝,腳上穿著白色的線襪、淺黃色的涼鞋,在送行的人群中英並不出色。她和很多送行的人一起擠在站台上,任憑著穿過火車站的風不停地刮著。她沒有像其他人那樣緊緊地拉著我的手,也沒有說一句體貼的話,隻是默默地望著,目送我踏上火車,眼裏噙著淚水。而那一刻,一向能言善辯的我竟也失去了語言。我不知該對她說些什麼,不停地用握著車票的手與她揮別。不遠處的城市響著淩亂的音樂,與火車站不時發出的聲音混雜著。我憋了很久,最終在火車發出那聲巨響後,說了句“好好過”。

火車駛出站台,我伸出車窗的眼睛看著她依舊孤零零地站在原來的地方,我的眼裏也忍不住有淚水漾出。

那不是我的第一次流淚,也不是最後一次的流淚。一個月後英給我來了封信,她終於在我不在她身邊的時候,下了與我分手的決心。我不知道為何還要記著那個夏天,她在我的夏天裏又占了多少成分?

許多年後,當我走在街頭的時候,我看到兩邊的玻璃幕牆中映著的依舊是我一個人的身影。偶爾遇到曾經的女友,也隻是淡淡地問聲好,或者笑笑匆匆而去。

孤鸞。《辭海》中說鸞是鳳凰中的一種鳥,我想它應該是隻男性的鳥吧!

像我,當我不能給人以信任的感覺時,我就隻能做孤獨的鳥。做鳥也好呀,可是有誰見過沒有翅膀的鳥!

漁父詞

做個健康快樂的漁人,是一種什麼樣的感覺?

在河麵上飛翔的鷺鳥,不時地收住翅膀俯衝而下,從水中叼起一條小魚後迅速升高。我一遍又一遍地回憶著那個鏡頭,想起靠水吃飯的堂叔。一條破舊的小木船,兩隻置於船側的劃水槳,堂叔搖著船,船頭坐著身有殘疾的嬸娘。嬸娘年輕的時候很美,殘疾也並不嚴重,隻一條腿微有些跛,對她的生活造不成多大影響。

堂叔向來話語很少,夏天一頂草帽,冬天一身棉衣。沒有青箬笠,也沒有綠蓑衣,除了濃濃的魚腥味,我沒能從他們身上覓到一絲的詩意。故鄉的水曾經很肥,故鄉的魚也曾經很多,堂叔和嬸娘常年穿行在故鄉的水上,他們用捕魚得來的錢供養著我的兩個堂妹和一個堂弟。兩個堂妹並沒有因為堂叔與嬸娘的辛苦而取得驕人的成績,她們雙雙在中學畢業後選擇了放棄。堂弟還在讀書,據說成績一般,我聽堂叔和嬸娘說過,無論如何也要讓他讀個大學。我相信這不是問題,在這個時代幾乎沒有什麼能成為問題,隻是他們不知道大學與大學之間還有著一定的距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