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上午,依照慣例,兄弟倆就身後事做了安排。他們遞給桃紅一個小盒子,裏頭是一顆碩大的祖母綠。
“這是用我們這些年的積蓄換的,現在我們把它交到你手上,誰最後活著,你就跟那個人拿著寶石離開這裏。”兄弟倆說。
正午時分到了,兄弟倆從桃紅手裏接過酒碗,一飲而盡,然後拔出槍,背過身子,各自走五十步。就在第五十步時,兄弟倆突然回轉身子,黑洞洞的槍口瞄著對方的腦袋,但是卻遲遲沒開槍,像是在等待什麼。
“你先說,什麼味兒?”哥哥問弟弟。
“甜的。”弟弟反問,“你的呢?”
“也是甜的。”哥哥說。
兄弟倆迷惑了,他們側眼看著一旁的桃紅,桃紅顫抖著雙手端起一個酒碗,啜泣著仰脖兒灌進肚皮,淚眼朦矓地看著兄弟倆,哀求說:“你們放下槍吧,我給你們喝的是糖水。”
“那……我們的毒藥呢?”兄弟倆從桃紅哀怨悲傷的神情中,終於明白了。兩人丟了槍,一起過來,扶著悲慟欲絕的桃紅。
“都怪我,要是沒有我,也不會有這麼多事。”桃紅拿出那顆祖母綠,遞給兄弟倆,“你們別再做槍客了,拿著這東西,遠走高飛,和和美美過日子去吧。”
“我們走了。你呢?”兄弟倆問。
“別管我,你們兩個的毒藥,我都吃了。”桃紅看著兄弟倆,微微一笑,“謝謝你們對我那麼好,我死也值了。”
“你才死不了呢。”哥哥說,“你剛才喝的酒是不是酸酸的,鹹鹹的?”
“那是楊梅粉和鹽巴。”弟弟說。
原來這兩兄弟設了個局。弟弟給桃紅的毒藥是鹽巴,哥哥給桃紅的毒藥是楊梅粉。在決鬥之前,如果弟弟喝到酸的,就證明桃紅已經跟哥哥同謀,就自動認輸,離開桃紅。如果哥哥喝到鹹的,就證明弟弟已經跟桃紅同謀,同樣自動認輸,離開桃紅。遺憾的是兩人沒喝到酸的,也沒喝到鹹的,他們喝到的都是甜的。酸的和鹹的被桃紅喝了。
麵對桃紅,兄弟倆真是百感交加,什麼話也說不出來了。等桃紅從一場酣甜的睡夢裏醒來,發現那顆祖母綠擱在她枕頭旁,而兄弟倆已經不知去向。桃紅知道兄弟倆還會回來,但是沒想到這一等,就是兩年。
9.愛的諾言
兩年後,桃紅等回了兄弟倆。此刻的兄弟倆已經不再是槍客,而成了救苦救難的解放軍。
攻占小城後,兄弟倆駐守在那裏休整部隊,同時配合地方建立政權。他們從十三樓解救出了桃紅,給她改了個名字叫張秀珍,然後把她送出了小城,來到一個偏僻的地方,也就是現在這裏。兄弟倆幫助張秀珍安了家,說等到全國解放,他們也會到這裏來,跟她住在一起。
這令張秀珍高興萬分,她以為這一天很快就會到來。
這年夏天的雨水非常多,閑著沒事,張秀珍就在家裏做針線,她想給兄弟倆做幾雙鞋子,再做兩套衣裳。以後的日子就是平常日子了,就是柴米油鹽醬醋茶,就得好好過,平平實實地過。
就在她對未來幸福生活無限憧憬的時候,聽見外頭有人喊:“張秀珍,張秀珍。”喊她的是村裏一位撐船的老人,他告訴張秀珍,河對岸來了一支隊伍,有兩個軍官模樣的在河邊喊她。
這麼一說,張秀珍知道是誰了,慌忙跟著去了河邊。對岸站著的果然是那兄弟倆。看樣子他們不是要在這裏久留,而是就要離開。
“你們要到哪裏去?”張秀珍衝著河對岸大聲吆喝道。
“我們接受了個新任務,上級已經答應我們,等完成了這個任務,就回來。”兄弟倆大聲回答道。
“你們等一等。”張秀珍慌忙往回跑,她跑回家拿了剛剛做好的兩雙鞋子、兩套衣裳,回到河邊央求撐船的老漢把她載過去。
“這可不行。”撐船老漢說,“我活這麼大歲數,還沒見過這麼大的洪水呢,不敢不敢。”那兄弟倆也大聲吆喝,要張秀珍算了,說過不了多久,他們就會回來。
“我等你們……”張秀珍哭喊著,看著隊伍開拔而去。她的哭聲很快就被滔滔洪水淹沒了。但是那對兄弟的許諾,卻至今還在老祖母的耳畔響起。
聽完老祖母的講述,大家都陷入了沉默。
“他們回來了嗎?”小惠問。
“沒有。”老祖母微笑著說,“不過他們會回來的。我要他們從橋上回來,不用下水,也不用坐船,不怕下雨也不怕漲水,我要他們從橋上過來,我要給他們修座橋。”
大家看著老祖母,一時沒明白她的話什麼意思。
“我已經讓小惠給我算好了,要多少鋼筋,多少水泥,算下來得兩百萬。”老祖母說,“還剩一百萬。”老祖母看看老貴和老富、老祥,“你們就分這一百萬,同不同意?”
眼見三百萬瞬間變成一百萬,老貴心裏頭老大不舒坦:“這多少年過去了,要是他們還活著,也早該回來了,他們不是早把你忘記了,就是早死了,修橋還有什麼意思呢?”
老祖母不答話,輕輕閉上眼睛,看起來很痛苦。
這時候,二癩子帶著鑒寶專家到了。老祖母告訴他們,那顆祖母綠就在她的棺材裏。大家掀開棺材板兒,看見裏頭一顆鴿子蛋大的綠寶石在熠熠發光,都不由得驚呼一聲。老祖母要老貴老富和老祥到她床邊,還有二癩子,她有些重要的話跟他們說。幾個人隻得戀戀不舍地離開鑒寶專家,站在老祖母床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