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寶錄示意他小聲一點。天生壓低了聲音:“老夫人死的時候,眼睛是睜著的,少爺抹了幾次都抹不下去。而老爺的眼睛是閉著的!”薛寶錄微微點頭,天生急切地問這是為什麼。薛寶錄搖搖頭,說:“我也不知道。”
天生走後,薛寶錄在床上輾轉難眠。老夫人死後睜著眼,是因驚嚇、怨恨,不能瞑目。而杜老爺明明是被人用東西蒙住頭憋死的,即使無力掙紮,也不該這般坦然啊!難道杜老爺了卻了什麼牽掛?
4、動機不明
半夜裏下了一場小雨,淅淅瀝瀝。按鄉下人的說法,這是瑞雨。死者榮升天國,了無怨恨。
早上,杜雨軒撐著虛弱身子為父親守靈,任憑誰勸也寸步不離。薛寶錄在村裏遊逛,看似閑暇,卻憂心如焚。在官府捕頭的眼皮下,獠牙鬼再次害人。這消息傳出,他必定難辭其咎。盡管薛寶錄已料定此案絕非鬼神所為,可凶手是誰?他實在毫無頭緒。不知不覺間,薛寶錄又到了老杜全的矮房外。敲門進去,老人照舊沏上一壺綠茶。
“這裏收成怎樣?”薛寶錄隨意問道。
“說好也談不上,不過杜家的地租收得不高,也還過得去。”老杜全說道。
“杜家的地怎麼會那麼多?”
“你有所不知,這杜家幾世為官,幾世從商,早不知積累了多少財寶,這裏裏外外的路呀,都是杜家修的。就憑這家底,整個嘉定府也找不出第二個!”聽得這番解釋,薛寶錄大吃了一驚,杜家的財力確實遠遠超乎他的想象。
老杜全見薛寶錄沒答話,又歎道:“可惜啊,杜老爺就這麼不明不白地走了,還好,有雨軒這麼個兒子……”
老杜全的話,讓薛寶錄像醍醐灌頂了一樣。如此驚人的家產,莫不就是凶手作案的目的?可是杜雨軒大可不必這樣做,因為這杜家早晚都會傳到他的手裏。莫非是杜大傻?但他自小便瘋瘋癲癲,也無法做出這等孽事來。那麼……杜少奶奶?聽說她一直與杜老夫人不和,況且之前也是煞費苦心才進的杜家。家產於她,無疑是巨大的誘惑。可是,她一個弱女子,怎麼能夠做出這麼凶狠的事情來呢?照此推算,在杜少奶奶身後,應當還有幫凶!
薛寶錄大喜過望,辭別老杜全,回到那愁雲慘霧的杜府。在臥房裏,薛寶錄又叫來了天生,和顏悅色地試探道:“聽說少奶奶一直與老夫人不和,你可知道?”
天生拍著胸脯直言不諱:“這些事我怎會不知道?老夫人一直嫌她懶,時不時還罵上兩句。而少奶奶性子很烈,常常和老夫人對著幹。後來老夫人想為少爺找個妾續香火,少奶奶氣得哭,少爺也因此沒有答應。”
“這樣說來,杜少爺和少奶奶平日裏關係很好?”
天生一擺頭,鄙夷道:“好個屁!少爺厭煩她,平日都是一個人讀書寫字,寧願找我做伴,也不願和她處在一起。為這個,她可沒少刁難我!”
薛寶錄不解,追問道:“既然杜少爺討厭少奶奶,又為何不願意續一房妾呢?”天生睜著烏溜溜的眼睛,怯怯地說:“這個……你要不說出去,我才告訴你。”看著他怯懦的樣子,薛寶錄不禁好笑,便應諾:“我答應你。”
天生把身子向薛寶錄微微一斜,壓著嗓子說:“平日裏,我常常聽別人說起那些男女之事,所以有好幾次夜裏,我都跑到少爺的門外偷聽,可什麼動靜都沒有!”
“沒有動靜?”
天生見薛寶錄不明白,又加重了一些語氣:“就是說,少爺身子不行!他知道再續一個也生不出孩子,所以沒有答應!”薛寶錄恍然大悟,一陣好笑,天生也在旁邊嘿嘿傻笑。
杜少爺身體差,行不了房事。杜少奶奶風華正茂,不免生異心。這正好合乎薛寶錄的推測,杜少奶奶的那個幫凶,也許就和她有著曖昧關係。想到這裏,薛寶錄又轉念一問:“杜少奶奶平日裏和誰親近?”
天生抓了抓腦袋,喃喃道:“和誰親近?她那麼惹人厭,鬼才和她親近!”
“真的沒有?比如楊鐵護啊那些人?”
天生像是在極力思索,然後眉頭一舒,說道:“你一說我才想起,少奶奶每次看見楊鐵護都掛著笑臉,有一次,少爺還因為這種事氣得把自己關在書房裏……”
薛寶錄點點頭,又陷入沉思。杜少奶奶和楊鐵護,這二人的勾結也合乎情理。杜家不能添丁傳後,老夫人就怪罪少奶奶。少奶奶受了委屈,再加上楊鐵護的慫恿蠱惑,謀財之心盛起,對二老痛下殺手也就順理成章了。
天生見薛寶錄不言不語地入了神,愣愣地問:“薛捕爺,你問這些做啥?”薛寶錄故意做出一副嚴肅的樣子,說道:“你這小鬼頭,不該知道的別打聽!”天生吐了吐舌頭,不敢再多話。
5、再添新魂
擺靈三日之後,杜老爺入了土,葬在老夫人墳旁。
雖說薛寶錄心中已有推論,但是無憑無據,也無可奈何。況且他仍有許多疑惑未解,比如杜老夫人的死因是什麼?杜老爺臨死前又為何神情坦然?而且照餘管家所說,少奶奶並沒有老爺臥房的鑰匙,那凶手又是怎麼進入杜老爺房間裏的呢?這些疑問如迷霧般纏繞於薛寶錄心頭,讓他怎麼也想不明白。目前唯一的辦法,就是監視少奶奶和楊鐵護的一舉一動,希望可以捕獲一些證據。
杜雨軒一連幾日都鬱鬱寡歡,身形也日漸消瘦,眼看即將抑鬱成疾。薛寶錄心中倍感內疚,身為堂堂捕頭,到如今仍未起絲毫作用,真是慚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