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三個老婆(1 / 3)

魏文浩一生娶了三個老婆。

他的第一個老婆是病死的。

在魏家莊,魏家是第一大戶。魏家的牛是最多的,田是最多的,甚至連鹽也是最多的。蠻灣縣盛產鹽,誰家的鹽越多就說明越富。

不過,魏家莊其實並不產鹽。在蠻灣,產鹽的地方叫做鹽場,鹽場就在沿海的灘塗地。

魏家比誰都清楚食鹽的利潤高昂,所以他們從事著違法的私鹽販賣生意。他們雖然知道販鹽是違法的,可是鹽的利潤比他們的生命還重要。為了避免被巡役逮住,魏家召集了足夠多的男丁參與抵抗,這些人既是魏家的武裝,也是魏家的鄉鄰族人,這些人都是可以為了保護私鹽生意而隨時獻身的勇士。因此在外人看來魏家就是一個十足的惡霸,除非朝廷下令懲治販賣私鹽者,否則魏家是無所畏懼的。

魏文浩的爺爺名叫魏煥寧,他是一個長得清瘦,看起來溫文爾雅的讀書人,可是很多人對他又恨又怕,恨是因為魏煥寧從事著非法的販鹽活動,是一個鹽梟,怕是因為他的莊人一個個都十分彪悍,誰也不敢得罪他。

在魏文浩還隻有五歲的時候魏煥寧就給他買了一個童養媳,待到魏文浩十四歲時,父母辦了幾桌酒菜,請了同村的親戚,兩人拜了天地,敬了父母,就算是夫妻了。

魏文浩的第一個媳婦從八歲就來到了他們家,能吃能喝也能幹活,什麼病也瞧不出來。媳婦雖然長得不漂亮,可是又白又胖,屁股大,奶子大,鄉下人的老人都說將來這個女人能生兒子,不久就是魏家莊的女主人。

誰知圓房後的第二年,這個媳婦居然生出了一個怪物,接生的婆婆看了都嚇了一跳,說生出來的不是人種。這些話不久傳開,後來又以訛傳訛,成為了魏家的醜事。街坊的傳說令人震驚,有人說,魏文浩的兒子長著老鼠的頭,牛的耳朵,豬的蹄子,乃是鬼怪投胎,妖魔轉世。那個魏文浩的兒子後來被丟在了墳地裏,附近的人知道後都去墳地裏尋找,回來的人都詛咒魏文浩的媳婦不得好死。

可是看過怪物的朱大夫回來說,這隻是一個不成形的胎兒。

魏文浩他媽疑惑地問,這都懷了八個多月了。

朱大夫說,那就是畸形兒。

怎麼會畸形了?

朱大夫說,這個原因可就多了。

這個媳婦後來瘋了,她每天都抱著一個破枕頭,像照顧孩子一樣,有時走在街上時就把衣服撩起來,露出雪白肥大的奶子,模仿給孩子喂奶的動作。有時她會跟枕頭對話,表情豐富,或喜或悲,就像真的一樣。莊裏的孩子知道她已經瘋了,便找她樂子,幾個孩子趁她不注意從她懷裏抽走了枕頭,她愛枕心切,一直追到孩子的家裏,將枕頭從孩子的手裏搶過來,孩子不肯放手,於是搶奪間就把枕頭給撕碎了。這個女人於是惱羞成怒,將孩子暴打一頓,孩子的衣服都被撕扯碎了,孩子的哭聲引來了孩子的父母和莊人,眾人知道這個女人是魏家的媳婦,所以對她還算客氣,隻是將女人架起來,送到魏家。可是女人已經喪失了理智,她在兩個莊人身上又抓又咬,莊人來到魏家時,身上已經多出了無數條抓痕和牙印。

媳婦的瘋病最終惹怒了魏文浩的父親,父親命人用麻繩把她捆起來,關進了柴房。她便從此不吃不喝,父親無奈,便把繩子鬆開,可是此時她已經病入膏肓,兩天後她便死在了柴房裏,死的時候一件衣服也沒有穿,身體上一半是她自己的抓痕和牙印,一半清晰可見的勒痕,她的眼睛圓睜,牙齒緊緊咬住自己的手指。

此後,魏文浩無數次在夢中遇見這個女人,而每一次都是女人的猙獰死相,他從夢中猛然醒來,心跳劇烈,額頭上流著冷汗。

魏兆豐就是魏文浩的父親,魏煥寧的長子。魏兆豐還有四個兄弟,他們都以販鹽為業,因為魏兆豐是魏家的長子,所以他們一般都對魏兆豐敬畏三分。

魏文浩二十歲的時候魏兆豐給他張羅了一門親事。魏兆豐看上了臨莊大戶王家的小女兒,王家是當地的小財主,以販賣綢緞為業,他們在縣城經營著一家高檔的絲綢店,每天顧客滿盈,收入頗豐,誰都知道綢緞是奢侈品,而販賣綢緞一定利潤豐厚。

王家的小女兒叫小珍。

在未訂婚前魏文浩去王家看那個小珍。

這個小珍長得清瘦露骨,弱不禁風的,不過,她的五官十分標致,是難得的美人胚子。

魏文浩和小珍聊了幾句話,他發現一旦和這個女子聊起來,便無法停下,他們聊了一下個人的狀況居然可以滔滔不絕地說了一個下午。離別的時候小珍把他送到了門口,她開心地說,過幾天你要來看我啊。

魏文浩嗬嗬地便答應了。

之後他們便經常的來往,通常是魏文浩來小珍家,畢竟小珍是一個未出門的女子。對了,未出門的女子自然找不到路,也就找不到魏文浩的家。

不知道為什麼他們在一起總能聊得這麼歡,有時到了晚間他們還在一起玩耍,小珍的母親很喜歡魏文浩,於是就請他留下來吃飯,漸漸地他們把魏文浩當成了家人。不久他們就開始討論訂婚的事宜。

魏文浩的父親也覺得這門親事不錯,因為王家也是一個大戶,他們算是門當戶對。

可是他的母親很反對,他的母親說這個丫頭身體不好,整日都吃藥。

他的母親打聽到,這個丫頭從小就患有疾病,可是誰也不知道這個病究竟是什麼。

王家已經送給魏文浩的父親很多賀禮,魏文浩的母親想把禮物悉數退回,可是魏文浩的父親卻竭力反對。

他的理由是王家富裕,有綢緞店。他們成為親家,將有利無害。至於媳婦的病況,他則毫不關心,他說,不能生孩子便娶一個小妾,這也沒什麼難的。

於是兩家訂了親事,準備在下年冬天完婚。

這年冬天,魏煥寧一行十餘人去鹽場李家莊販鹽,一去竟然半個月都沒有消息。

魏兆豐擔心父親半路上遭遇了官府的巡役,於是派人去鹽場打聽。兩天後,信人回來,說,魏煥寧一行在鹽場李家莊遭遇了李家族人的攻擊,魏煥寧等人被殺,另有五人被俘,李家莊的人將這些俘虜押送到了縣衙。

第二天魏兆豐邀集了全莊的男人去祠堂集合,告知莊人魏煥寧遇難的消息。

莊人得知此事,無不瞋目扼腕。

魏兆豐站在列祖列宗的牌位前,說,現在,我們有兩條路可走,一是像縮頭烏龜一樣處處害怕惹是生非,向李家莊的人卑躬屈膝,送錢和解。二是像大丈夫一樣,挎著刀衝進李家莊,抓住凶手,讓凶手血債血還。

魏兆豐的一個兄弟不同意他的看法,他說,我們確實要報仇,可是我們莊人千辛萬苦地到達李家莊,萬一被官府知道了,我們豈不是要吃官司。

魏兆豐沒有想那麼多,他說,如今襄陽已經被蒙古人攻破,數日後蒙古人就會進入臨安,大宋朝廷已經準備難逃,衙門早晚就會被外族攻破,他們正在商議怎麼向外族投降的事情,哪裏還有閑心管我們的事情。

三天後魏家莊超過三百多的男丁在魏兆豐的帶領下,向鹽場進發。到達鹽場的時候正是臘月初一,魏家莊人趁著夜色帶著刀,提著劍,衝進了李家莊。然而李家莊人提前獲得了消息,在魏家人衝進李家莊的時候,李家莊人把全村的狼狗全部放了出來,魏家人無所畏懼,提起刀劍三下兩下便砍死了狂吠的狼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