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魏知福依舊不改,他的任性讓魏文浩吃驚,魏文浩知道他已經無法管教這個孩子,於是就讓他退了學。
魏知福回到家裏,除了跟人打架,就沒有幹別的事情。魏知福的身體強壯,同齡的孩子沒有一個是他的對手。
每天回到家裏魏文浩都會看見這個孩子滿身泥巴的醜樣,因為雖然他一個人強壯,可是他卻沒有夥伴,他經常要被幾個孩子暴打。
魏文浩還想管教這個孩子,可是這個孩子一看見他發火便撒腿逃跑。於是他隻好時刻將這個孩子放在身邊,帶他一起去販鹽,或做別的生意。這個孩子確實很能幹活,可是他對人沒有一絲尊敬,經常辱罵身邊的長輩,這連魏文浩都無可奈何。
十四歲的時候魏文浩想讓這個兒子成家,可是魏知福沒有看上一個女人。童養媳他看不上,他嫌人家醜,雖然成了婚,這些年來卻沒有生下一男半女。隔壁王家的閨女也看不上,他也嫌棄醜,他隻喜歡大家閨秀,那些穿著貂皮大衣的富家女,濃妝粉黛才是他能夠接受的。
可是魏文浩哪裏能有錢娶到這樣的兒媳婦?
於是魏文浩將魏知福送到了魏文靜身邊,希望讓這個孩子曆練一下。
魏文浩找到魏知福時,他正在跟手下擲篩子。
魏知福看見父親毫不驚慌,他竟然跟手下玩過這一句才搭理父親。這一句他輸了,而且輸得挺多。
魏文浩說,見到我連一聲招呼都沒有。
魏知福說,父親好,這行了嗎?
魏文浩雖然生氣,可是他卻發不起火來,他說,你每日都在跟人賭錢嗎?
魏知福說,隻是偶爾玩玩而已。
魏文浩說,玩這個輸了不少錢吧。
魏知福說,不可能,我一向是贏得多輸得少,剛才你不過是看到輸的一次。假如我每次都輸,我現在哪裏還有什麼錢呢?
魏文浩說,最好少玩賭錢的東西,這是會害死人的。
魏知福說,好的,你的話我明白,我會記住的。
魏知福看見了他的弟弟,於是說,聽說你中了秀才?
魏知恩說,是的。
魏知福笑了笑,說,我從小就知道你是一個老實聽話的孩子,現在果真有了出息。繼續讀書,說不定哪天你會高中一個狀元呢?
魏知恩說,你又在取笑我了。
魏知福說,不是取笑,我說的可是真的。你若中了狀元,我可是會沾光的。
魏知福看見大家都站著,有些不妥,於是提議走向亭子裏。
一麵走著,魏文浩一麵說,小娟在家裏等你呢,你已經兩年沒有回家了。
小娟是魏知福的妻子。
魏知福說,等就等唄,我是不會回去了。
魏文浩說,她畢竟也是你的媳婦,你怎麼連看都不看。
魏知福說,她可不是我喜歡的女人,除了是一個女人外,她什麼也不是。
魏文浩說,娶一個女人就不錯了,你還要什麼?
魏知福說,世界上的女人多的是,假如你隻是要娶一個女人,那麼實在太容易了。
魏文浩無言以對,女人這東西對他來說已經是過去了。
魏文浩說,我讓你在你伯父這裏幹活是希望你可以能夠學到一些為人處世的能力,而不是讓你活得逍遙自在。
魏知福說,我可不像你說的逍遙自在,我每天都得幹活,查看進貨和出貨的狀況,有時候還要我來算賬。我也不是閑著無聊。
魏文浩說,可是你伯父對你有意見,我剛才跟你伯父說了幾句話,他對你很失望。
魏知福說,伯父已經老了,他已經沒有那樣的權威了。現在的魏家已經是他兩個兒子在說話了。
魏文浩說,你可別亂說,你伯父聽了會生氣的。
魏知福說,現在看起來伯父是主人,可是背地裏魏家已經分成了兩派。下麵的人可能已經不認識伯父了,因為他們說伯父至少有三年沒有在下麵走動了。
魏文浩說,知禮和知音爭鬥起來了?
魏知福說,已經不是一天兩天的事情了,他們在一起至少爭鬥了三年。
魏文浩說,你是支持誰的?
魏知福說,誰也不敢支持,因為看起來他們的實力相當。
魏文浩說,你跟我回家吧,在這裏危險。這兩個人萬一打起來,你誰也不支持一定會吃虧的。
魏知福說,這個時候走,我才吃虧呢。
魏文浩說,什麼吃不吃虧的,你現在不走,難道你要跟他們在一起打起來?
魏知福說,你別管我了,他們打起來也未必會傷害我,況且我的工錢他們還沒有結呢!
魏文浩歎了一口氣,說,世人都想要發財,可是哪裏有不努力就能得到的財產!
魏知恩在以後的幾個月裏主要是在家裏做農活的,給家裏的牛馬豬喂食,割草,或者給雞喂食。這些活無聊得不能再無聊,可是他卻沒有辦法改變,至少在他考取舉人之前。
春天的時候,他去考了一次舉人考試,結果名落孫山。
他歎了一口氣,他的希望落空了,現在他又要繼續幹這些瑣碎的活了。
父親看出他不樂意的神情,便說,男人做不了官,就得幹活,這是天經地義的事情,沒有人能夠逃避。
魏知恩突然歎了一口氣,他的父親今年已經五十歲了,一個人活到六十歲就算長壽了,父親還能活幾年啊。以後家裏的活,各種各樣的事情他都必須自己幹,想到這裏他就沒有什麼可以怨恨的。
可是他不禁要問:這樣的生活究竟有什麼意思?
他看見他的老婆已經懷孕了,可是她一點也不停下來,她早晨起來割草,喂馬。和母親一起做飯,然後去做針線活。
也許生命就沒有什麼意義,唯一的意義就是活著。
夏天的時候父親找他一起去販運東西,他猜測是運剛打下來的小麥,所以他就裝作生病留了下來。
父親看了他的表情,就不願繼續催促他。
夏天太熱了,他走到庭院裏,坐在葡萄樹下。聽著知了在鳴叫,燕子在鍋房蓋了一個窩,小燕子已經孵化出來,長著嘴要食。
他感到身體太熱,就用冷水衝了衝身子。
洗過後,他又拿著蒲扇坐在了葡萄樹下,他看著妻子的肚子慢慢變大了,他知道孩子不久就要降生。
有一天妻子在田裏勞作,突然感到肚子疼,他便扶著妻子在田邊休息,可是妻子說肚子疼的厲害,可能她快要生了。
他想把妻子抱回家裏,可是妻子一起身,就感動肚子疼。他看見妻子的頭上都是汗珠,妻子的叫聲讓他驚慌。
母親叫他去找大夫,他知道王大夫的家,於是直接跑了過去。
當他帶著大夫跑回來的時候,他的妻子已經永遠地離開了他。妻子留給了他一個女兒,這個女兒在生下來的第三天就夭折了。
這是他第一次見到一個親人離開他,這個滿身肌肉,皮膚黝黑的女人。
晚上他回到了床邊,可是現在就隻有他一個人躺在床上了。他感到身體一陣冰涼,淚水竟然流了出來,他想到了晚上和女人的撫摸,想到女人給他的溫暖。
她已經永遠地走了。
這是他的第一個女人,他很幸運地有這樣一個女人。
如果這個女人一直沒死,他也許有一天會厭倦,可是他絕對不會娶第二個老婆,因為這個女人不隻是他的女人,而是他的全部。
現在老婆已經死了,他可以娶第二個老婆。
可是他的第二個女人卻沒有讓他覺得幸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