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雖然知道都是些鬼話,可我還是很在意。
?丁文滋自己說,小時候跟一個長輩幹過木匠活。他的手有些粗糙,身材看上去很結實,長相不好不壞,沒什麼特色。眉毛是長過了目,可過於疏淡,不大惹眼。他頭腦機靈,好開玩笑,隻是他的玩笑總是不太恰當,不大討同學喜歡。他做事、說話,不知掩飾,愚蠢地將看破的事兒說破,並以此為榮,以為別人都看不破。事實上,確有些事兒別人沒有看破。他看上去缺少品味,可這人活得痛快,我喜歡這種人。看來,他好像對我也有意,如果有一天,他同我開了口,我真不知道該不該答應他。在我心中更傾向黃秋叢,他為人介於正邪之間,顯得韻味深遠。
???太直白,意境就不深幽。一個人就是一座幽穀,蚊子穀口太淺,如果找不到理想的戀人,這蚊子也將就了。
??因為是走讀生,每天晚上都要回家。我媽媽總問個沒完,主要是問班裏男孩子的情況。她總認為自己經驗豐富水平高,一心一意要給我指點迷津,把關定向。這老太太一輩子在家裏飛揚跋扈,我什麼事都得聽她的。我隻好把這些同學的情況說給她。她立馬來了精神,指示我星期天把班裏那幾個與我年齡相當的男同學找來,為掩人耳目,再找兩個女同學一起來家裏吃餃子,她要看一看這幾個人,好定盤子。
??她看好了丁文滋,說這小子健康、直率,能撐起門麵。指示我矜持一些,對方開口後,不要馬上答應,假裝考慮兩天,吊一吊這小子的胃口,免得被他小看。她認為黃秋叢太瘦,是不是有什麼病呀?說話也不透亮,不太可靠。於溪存長得帥氣又沉穩,如果可能,當然最好。隻是人家能願意嗎?她心裏也沒底。我聽了媽媽的話,一心一意等蚊子開口,可這家夥就是不開口,他好像在等我開口。這種事姑娘怎麼好先開口呢!
???哈姆雷特是怎麼說的,“顧慮使我們成了懦夫,決斷決行的本色,蒙上了一層慘白的思慮的病容。”我很快就冷靜下來,他不說,我也不說,看咱倆誰能耗過誰。我們彼此都沒能抓住對方芳心不能自持的刹那,拿出些許的熱情與心機。另外,我總以為畢業後,天地會更廣闊,還有很多選擇,相信百步之內,必有芳草,卷起簾子,就見“綠肥紅瘦”。
??很多年以後,我才知道,那段情感有多麼珍貴。那些同學又多麼合乎我的秉性與道德要求,我們有那麼多共同的愛好、共同的朋友、共同的心結,吊什麼胃口呀!又吊了誰的胃口!
???走出森林,始知林子之外無大樹。老娘誤我呀!老人退休,不僅是體力上的,更是思想上的。
??現在,近三十年過去了,黃秋叢比讀書時健壯了一些,丁文滋胖得連脖子也看不到了。我最終還是嫁了個病鬼,他還不到四十歲,就駕鶴西遊了。害得我如今嫁也嫁不出去,想找個伴也難。好在還有兩個錢,不像歐水融、莫扶荷那樣,活得那麼累。
?丈夫去世的那年,我才三十七歲,我隻好提前退休,回家照看企業。那時,給單位管勞資的人送兩條煙、兩瓶酒,就辦了病退。現在可不行了,管得太嚴了,都想不勞而獲,誰養得起呀!我的廠子雖小,收益也不大,可風險也小,收入也穩定,我不用四處打工,看人家臉色。
讓我發愁的是兒子喬墩,這孩子長得和名字一樣粗壯。我當時不同意叫這個名,問他爸爸“你叫喬洞,兒子叫喬墩,別人還以為是哥倆呢”。他笑著對我說:“名字這東西,越簡單,越上口,越好。姓和名最好有些關聯,再生個兒子就叫喬梁。”我猛地想到“於溪存”這名字,不就是溪中的魚嗎!他給兒子取名於夫,也是沿著這個思路來的吧。漁夫,可是抓魚的,他想到這層了嗎?一定沒想到,這秀才犯錯誤了。“喬墩”就“喬墩”吧,反正我也起不出比這好聽的名字。蚊子給自己起的網名叫燭灰(取蠟炬成灰),大家認為過於頹廢。他講了以下的話,“名字將伴隨人的一生,不可隨意。招待所同事的孩子一個叫管臣,一個叫高天。管臣不到四十歲得病死了,高天二十多歲時遇車禍成了植物人。管臣的隻有皇上,謙稱天子。他叫管臣,還敢“高天”!名字起大了,承受不了啊!”
橋墩小時候聰明、恭順,大慰我心。我教他識字、背詩,還托人把他送進市少年宮少兒武術班學功夫,一心一意想把他培養成為文武雙全的大人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