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不能總閑著,要有點事做。為什麼說“閑得慌”呢?是因為人一閑著就會感到心慌。
我每日坐在少人光顧的店鋪裏,等顧客****。我不喜歡到隔壁同行的店裏和他們打牌,我喜歡一個人躲在角落裏看書,或是上網看看新聞、微博什麼的。網上看書太累眼睛,我習慣閱讀紙製的書。
我喜歡讀詩,喜歡讀詩的人和不喜歡讀詩的人思維一定有差異,差在哪?我說不好。
”更深月色半人家,北鬥闌幹南鬥斜。““我不解”半“字是何意,書上說指半夜,我以為不妥。”更深“即半夜,古人斷不會用兩次。這”半“字,當是”伴“字的筆誤或通假。解釋為月色伴著人家更有意境。還有”少小離家老大回,鄉音無改鬢毛衰。兒童相見不相識,笑問客從何處來“?這“兒童”是指“少小離家”時的童年夥伴?還是“老大回”時見到的兒童?
一個人躲在角落裏看書,就是在與書中的人物對話,我沒感到孤獨。
群處圖的是熱鬧,方式是打牌、喝酒。說讀書能滋養心靈,其實,打牌、喝酒也能滋養心靈。人的心靈有需要用書來澆灌的,有需要用酒澆灌的。人心的質地不一樣,需要的養分也不一樣。
麻將和紙牌澆灌的心靈與書籍澆灌的心靈,結果是一樣的嗎?一定不一樣,一個長草,另一個開花。
開商店以後,我對世道人心有了進一步認識。回想起當年,當組織科長的時候,自以為很神聖,境界比小商人高,以為他們一天到晚為了幾個小錢算計著別人。
現在想來,小商人才是活在當下踩在堅實土地上的人。
組織科長的工作其實和小商人一樣,不同的是一個算計別人的前程,一個算計別人的口袋。算計別人的前程於己的關聯不大,所以顯得很神聖。算計人家的口袋關乎自己的口袋,所以顯得很卑陋。
我算計了很多年別人的前程,結果自己沒了前程。現在,我為了自己的口袋,開始算計別人的口袋了。我不是為了算計人才算計的,我是為了生存。
剛開店的時候,我天真地以為堅持誠信原則就會有好結果,不久我就發覺不對。
我的店太小,不能到正規的大廠家進貨,隻能進不正規的小廠的貨。小廠的貨價格便宜,質量沒有保證。有些顧客又指名要大廠家的貨,為了留住顧客,我隻好高價到大商場進貨,幾乎是原價賣給顧客。
有一天,一個小廠家的業務員告訴我“大姐,你做幾個大廠家的標牌,把小廠家的標牌換上就行了(市場上什麼假牌子都能買到,隻要提供樣品,三天就能做出來,且價格公道,質量也很好)”。我勉強同意了。
過些天,有人要買四台大廠家生產的變速器。我給附近一鄉下小廠打了個電話,讓快點送來,我哥哥把標牌換上了。賣價兩千八百元一台,我每台掙了九百元。真想不到掙錢這麼容易。隻是這些廉價貨愛出故障,買主經常找****來。我雇了個維修工,承諾出了問題包修。
以前,我愚蠢地以為女人比男人有品位,知謙讓,重榮辱。開商店以後才知道不是這樣。一些婦人為了爭一點小利不顧顏麵,翻雲覆雨。談好的價格找點理由就反悔,一點無關緊要的小毛病,動一下手輕易就能解決的事,也要把我找去,誇大問題隱患,目的是為了要回去點錢。雖然是少數,可這幾個少數人就夠我心煩的。男人要寬容很多,就算對商品不太滿意,也能將就使用(也有個別的)。讀書時,老師說“婦人當道,天下必亂”。我聽後還有些憤怒。現在,我也是婦人了,這才深有感觸。
每到年節,我給大顧客送禮,小廠主給我送禮。開始給人送禮的時候,我不懂行情,愚蠢地買了些啤酒、飲料、凍魚。興奮地打電話讓那些經常來給企業購物的業務員來取。人家一聽,冷冷地說,“不會喝酒,不要。”
禮怎麼這麼難送?我問於溪存。他告訴我送禮要送好東西,能打動人心的東西,還要超值。比如這人值兩千元,你給他五千元,準能一錘定音。別送啤酒、凍魚,那破玩意誰要?送茅台、五糧液,他肯定要。別送兩瓶,送一箱,他會算賬,不會讓你吃虧。
花可陶告訴我,孩子小時候想當“三好”學生。她給老師送了兩千元(那時的行情是五百至一千),孩子不但當上了“三好”,還成了班幹部。我接受了他們的建議,果然非同凡響。我還特意給水務公司的業務員送了一份,免得他怨恨於溪存。我曾經鄙視過這行為,現在我做得有滋有味。
這幾年,書店裏的正版書價格有點貴。前天,買了本劉震雲的小說《一句頂一萬句》,才三百多頁,就標價二十九元八角錢,還不打折。打工仔和種田人是不會買的,其實,他們的心靈更需要澆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