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想訂閱有思想內容的刊物,比如《新華文摘》、《南風窗》什麼的。管報刊訂閱的人說,這些刊物不在辦公經費的訂閱範圍之內,要訂閱自己掏錢。
自己掏錢,我才不掏那錢呢,就算我看過那些刊物認識有了提高,又有什麼用?能用那上麵的觀點、句子同上級講話嗎!
我的上級可不喜歡下級有思想。她喜歡聽話的(我也喜歡聽話的),凡事不問為什麼的下屬。
我知道這領導不喜歡我,我這性格不會討領導喜歡,我也不喜歡她,不喜歡歸不喜歡,還要在一個單位工作。我們都在用成熟維持著關係,竭力掩飾著內心的不滿,表麵上裝作很愉快。如果沒有什麼大的變故,我相信,我們會一直這樣裝下去,直到退休。
我這上級是個五十多歲的婦女,有文憑,沒有文化。隻讀報紙、文件,不讀書。有個笑話在市委大樓裏流傳了很多年,說是她說過“從沈陽到天津路過哈爾濱”的話。她有個動作挺討厭,她在同別人說話時,時常用手擎一下並沒有下滑的眼鏡。別看她墨水不多,說話卻無可挑剔,都是中央領導或黨報上說過的話,一點毛病沒有。就像學過十年書法的人,寫下的每一筆都有出處。《人民日報》的頭版,她能看好幾遍,還用紅筆在她認為重要的語句下麵畫上浪線。她幾乎沒有真情實感的自然流露。她在家裏同自己的男人是怎樣生活的?我時常這樣想。
說她沒有文化,是指傳統意義上的文化,官場文化她很精通(我知道官場文化是傳統文化的一部分,這裏的傳統文化是指書本知識)。
像其它市直機關一樣,我們單位也有一把手可自由支配的辦公經費(給多少怎麼算的,我不知道)。這些錢除了買報刊、紙筆,支付小車費用,還有招待,就是請人喝酒。年終的時候,每個單位都要包一些紅包,送給有業務關聯的上級領導。錢不多,每包幾百元,構不成違法,送錢和接錢的人都很坦然。送給誰,送多少都由一把手定。報銷不費事,弄張發票就行。
我的領導不愛喝酒,錢都留著送人。讓我疑惑的是她連市委組織部、紀檢委科長一級的人也送(當然得是重要科室的頭頭)。科長還沒有我官大呢,給他送什麼!
不久,我就發現這錢沒白送。
年終的時候,市委組織部會派科長一級的人帶隊下來考核領導班子成員。全體工作人員都要無記名畫圈,在幾個班子成員名字下麵畫“合格、基本合格、不合格”。我們單位二十個人,我猜想我這領導一定能得幾張不合格票。她能得幾張呢?我在腦子裏把這些人逐個過了一遍,覺得她應該得六到七票。如果真得了六、七票,組織部門會重視的(當然也經常不重視)。
畫圈後不久,我特意去組織部找管事的人(我同這人很熟),要看看我這領導得了多少票(得多少票不宣布)。開始這人不告訴我,說是要保守組織機密。經我再三盤問,他打開了互聯網,我看到不合格票隻有一票。我不相信,知道有問題。他告訴我一共七票,如果如實上報,上麵會考慮她的去留。去考核的幾個人對她印象都不壞,幾個人一商量決定上報一票。她逃過了一劫。
我的乒乓球拍太次了,看大樓裏不少人使用進口的“蝴蝶”牌球拍,這球拍手感和硬度都比國產的好很多。我看著眼饞,也想弄一個。這拍太貴了,一塊巴掌大的木板不算膠麵要價一千多塊,這一千多塊能買多大一堆木材呀!我可舍不得。有一天,我壯著膽子找領導說想買個好一點的球拍,她果斷地拒絕了,“不行,經費太緊張。”
媽的,她太不把我當回事了,我得找機會整整她。
前些年,市委一女副書記,經常拿塊布料或是新衣服什麼的,跑到我們辦公室來(那時市委辦公樓很小,總共才三層樓,十多個人在一個大辦公室辦公,********就在我們樓上辦公),在幾個中年婦女身上比比劃劃,假意詢問:“你們看這布料(或是衣服)怎麼樣呀?”問的時候,裝出一副很隨和、很女人,又很親近下人的姿態。每到這時,我們這些人(不分男女)都要放下手中的活計,假裝感興趣地湊過來,看著那東西,然後用肯定的語氣說,“好,好,這布料選得太有水平了!”我這領導竟學著前領導的樣,也來這一套。
前些日子,市裏一個退休老黨員將幾萬元錢捐給了一個什麼基金會。我這領導在表彰會上說那老黨員“用自己的實際行動踐行了********提出的核心價值觀”。我看那個老黨員連話都說不明白,哪裏會知道核心價值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