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天晚上吃過晚飯,池春萍看電視劇,丁洋寫作業,我閑得無聊,就到附近的一家彩票站去,起先隻是去摸兩注彩票,碰碰運氣。那彩票站裏放了兩張桌子,可以打麻將,打十二圈,每人收費兩元(後來改自動麻將機了,價格也上漲到每人次五元了),我閑著沒事,再是圖個熱鬧,有時候也上去玩一場。在玩的過程中,認識了同場競技的陶冶枝。她相貌一般,沒什麼特色,就是年輕有活力,沒有正式工作,在一親屬開的工廠裏打雜。
這人性格開朗,經常放聲大笑,她心理素質極好,輸錢時從不摔牌罵色子,贏錢時也不喜上眉梢。有一天,我在屋裏打牌,她趴在玻璃窗外,開玩笑地大喊:“條子(警察)來抓賭啦!”樣子真可愛,我逐漸有點喜歡她了。我有時贏了錢,就請競技夥伴到附近的小吃部喝兩杯。有一天,我們在一桌打牌時,我被陶冶枝的沉著、淡定所吸引,壯著膽子,把腳踩在她的腳上。我等著她把腳抽走,或是大聲提醒我“踩我腳了”。她斜視了我一眼,沒有抽腳,也沒有作聲,一任我把腳放在她腳上麵,沒事一樣繼續打牌。我有種生理上的快感,呼吸也有一些異樣。這以後,我就隻請陶冶枝一個人去喝兩杯了。
我還借著酒勁,說妻子池春萍的壞話,做出一付鄙視的樣子,討她的歡心。
我越來越離不開她了,開始夜不歸宿了。
池春萍同我吵架,有一天,她罵我不要臉,在外麵偷人。
我那天喝了點酒,盛怒之下,大喊道:“你早就偷人了。”她聽了頹然地坐在沙發上,一聲不響。那以後的很多年,我都為這件事後悔,不該提呀!
她開始抽煙,喝酒,很晚才回家,經過近兩年的“冷戰”,她提出分手。我把說“分手”的機會留給了她,這樣,她可以同親友說是她踹了我。
我等著這一天很久了,陶冶枝和我廝混也有兩年了,為了她身下的那灘紅血,我也要對她有個交代。
分手那天,黃蟲子和於溪存都來了,是我叫他們來的,兩個熟悉的美男子在場,能讓池春萍冷靜一些,他們也確實起了些作用。起初他們試圖說合,見我們去意已決,也就不做聲了。我看到他倆拉著池春萍進了小酒館。我就這樣拋下了曾經熱愛過的女人,投入到新的生活中去了。
從此以後,黃蟲子和於溪存不太理我了,還到處跟人講,說我“拋妻娶妾”,“良心壞了”。冷臨窗竟同我說這倆人有正義感,那就是說我不正義。我不能同他們講這根上的原因,怕他們再跟別人說,別人再跟別人說,對池春萍的影響不好。十幾年的夫妻呀,我怎麼會落井下石呢!
我要把心頭的這片烏雲深埋在心底,不告訴任何人。麵對親友的責難,我苦澀無語。“拋妻娶妾,”“始亂終棄(人家解釋了,始亂小的,終棄老的)。”他們愛說什麼就說什麼吧!
分手十幾年來,每想到池春萍,心情就很沉重,就努力不去想她。白天還好辦,上上網,看看書,喝點酒,一天就過去了。每到夜晚,她的影像時常鮮明地出現在我的睡夢中,在夢中我們還在“冷戰”。夢總是很長、很亂,場景從我們結婚時居住的單位辦公室,到後來的樓房,從無歡快的場景。多少個夜半,我在極度的悲傷中醒來,看窗外神秘深邃的夜空,不解為什麼在夢中我那樣在意她,醒來的時候,好像不大在意。我記下了這些夢的內容,然後再同生活對照。我發現夢什麼意義也沒有,就是閑情的釋放。萬不要相信什麼心理暗示,願望達成之類的謊話。
有一天,我打開電視機,是在講中學音樂教育的事。我猛地看到一張熟悉的麵孔,池春萍坐在鏡頭裏,我的心一顫,忽見陶冶枝走了進來,我慌忙把台調走了,陶冶枝沒有在意我看什麼,轉一圈出去了。我又調回了那個台,那節目過去了,那熟悉的身影沒有了。
那時候,我才讀懂了“悼良會之永絕兮,哀一逝而異鄉”“思綿綿而增慕”“夜耿耿而不寐”的句子。因為有太多的忘不了、放不下,人才顯得厚重、沉鬱。
分手以後,我把女兒和兩間樓房留給了池春萍(那是我爸爸單位分給我爸爸的房子),僅拿走了兩個書櫃,一張寫字台和一些衣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