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九九六年六月二十七日陰
今天中午,豆又給我講個故事。她的同桌女孩,上課時說“老師,老師喲”!老師聽到了,說:“你別老師老師的,有話快說。”那女孩“哎喲”一聲說“我忘了要說啥了”。同學大笑,過了一會,那女孩又說:“老師喲!”老師說:“怎麼的,你想起來了?”那女孩說:“嗯,我要小便,憋不住了。”老師說:“你憋不住了還能忘呀?感覺也能感覺出來呀,快去。”我也忍不住笑了。有個學生問老師:“什麼是愛情?”老師回答說:“這個問題問得好,回家問你爸媽去。”老師在黑板上寫字,一個男生嘴對著水壺喝水,他每喝一口水,都發出“咕嚕”“咕嚕”的聲音,老師頭也不回大聲責問“誰這麼煩人”?“王富甲。”同學一起喊。有一天老師讓學生說說長大後想幹什麼。有說想當將軍的,有說想當演員的,一女生站起來說:“我想當空姐。”一男孩說:“你還想當空姐?你當卡姐吧(卡拉OK廳裏伴唱的小姐)!”同學大笑,老師臭訓了那小子幾句。
豆兒問我:“什麼是卡姐?”我告訴她不好的女人。
“你長大後想幹什麼?”我問。
“老師也問我,我沒說,我心想要上美國留學。”
“那你就說唄!”我對她說。
她搖了搖頭。
我家門外牆壁的高處,有一燕子窩。兩隻小燕子春天飛來,秋後飛走。樓裏住的居民都不打擾它們。我喜歡聽它們彼此交流的“嘰嘰喳喳”的叫聲,可受不了天天打掃它們的糞便。我找了兩塊木板,站在凳子上,讓豆兒在下麵給我遞釘子,把木板釘在了燕子窩下麵接糞便。我告訴黃豆,“燕子和人類一樣,都是地球的主人,它選在咱家門口築窩,是咱家人的福分。”豆問我,“爸:是先有人的?還是先有燕子的?”我搖搖頭,“不知道。”
一九九六年七月十七日
豆放暑假了,她的一年級結束了。成績是數學九十八分,語文九十八點五,班上沒有雙百的學生,沒評上“三好”學生。得了十二票,十七票才夠數。我安慰了她幾句。得了一張“小表演家”證書,是她在“六一”全校大會上表演小品的獎勵,她不太高興,林也不高興,認為她不務實。
一九九六年九月二十日
豆這個學年分到新班了,原來的班主任老師不教書了,快退休了。豆告訴我時哭了,她不喜歡這新班。她找到原來的老師,想要一張老師的照片。我看到那老師時,老師對我說“你這孩子好,學習好,人又機靈,品質也好”。
我告訴黃豆,不要悲傷,你已經有新老師,新同學了,這些人和你一年級時的人一樣可愛,你很快就會喜歡他們。我抱起她,輕輕拍了拍她的後背。
我問黃豆怎麼分班了?豆說新班主任都想要好學生,校長就把所有學生的名字寫在小紙條上,捏成團,讓幾個班主任抓,抓到誰,就領走。“既然是老天的安排,你還有什麼理由抱怨。”我用書上的話開導她。
一九九六年十月二十二日
她還想著原來的老師、同學,心有戚戚焉。
“班裏有人欺負你嗎?”我問她。
她猶豫了一下,搖搖頭。
“班裏哪個男同學打仗厲害?”我又問。
“王富甲。”她答。
“這人不是你一年級時的同學嗎?”
“是。”
“你跟他關係怎麼樣?”
“還行。”
“有人打你,他能幫你嗎?”我試著問。
“不知道。”她搖搖頭。
今天中午,她對我說:“我跟王富甲說了。”
“嗯?”
“誰要是打我,你就幫我打他噢!”
她學著那小子的口音、樣子,一挺胸,手拍著胸脯說:“沒事,包在我身上了,誰敢打你?”
一九九六年十月二十八日
豆告訴我,王富甲犯錯誤了,讓老師訓了一頓。然後問同學“你們說應該怎麼處分他”?
“開除。”全體同學一起喊。
老師厲聲問王富甲:“你聽到了沒有?同學讓我開除你。”
黃豆說我忍不住,也沒舉手,大喊一聲“我不同意”。老師說:“黃微音,你站起來,說一說為什麼不同意?”
豆激動地說:“幹嘛呀!這麼點小事就開除呀!他這麼小,讓他回家幹什麼去?”她顯然還想說幾句,可不知道該說什麼了。我心想,這幾句就夠有勁了。“說得好。”我讚揚了她。“老師也說我長大了,能有出息。”“不開除王富甲了。”
我告訴黃豆,老師無權開除學生,隻是嚇唬他而已。
我想起了大學時,教先秦文學的那個南方老頭。這老師姓黃,講課南方口音很重,講得也不生動。班長和幾個班幹部一商量,找院方管事的要求換老師。